旁觀者言:免於恐懼的自由是雙向的-吳祚來 旅美學者
2014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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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制治下,穩人員與維穩經費水漲船高,最後會在何時何地突然懸崖式斷裂,誰都無法知道。
當年羅斯福總統提出著名的「四大自由」之中,其中一條是「免於恐懼的自由」,原初此條的提出,主要針對國際關係領域,因為獨裁國家強大並致力於擴張侵略,美國要使受害國家免於恐懼,就要予以各種支持,特別是軍備武器方面的支持,還有:就世界範圍來講,就是世界性的裁減軍備,要以一種徹底的方法把它裁減到這樣的程度:務使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有能力向全世界任何地區的任何鄰國進行武力侵略。
現在,免於恐懼的自由被廣泛引用時,語境與語義發生了一定的變化,譬如當下中國人講的免於恐懼的自由,主要針對的是免於政治迫害的人權保護。
斯大林喜歡一句名言:與其讓人敬愛,不如讓人恐懼。(語出馬基雅維利《君主論》),這句名言被踐行,幾乎貫穿了整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全過程,把人民分成階級,進行殊死鬥爭,對整個既有的社會秩序進行顛覆與革命,一日不停地製造革命、鬥爭,全面製造紅色恐怖,同時製造有還有物質與精神生活的嚴重匱乏、言論與信仰的不自由。
國際共運的欺騙性在於,在製造恐懼的同時,給你兩樣美妙的東西,一是革命家庭,同志關懷,讓製造恐怖的人們成為一個溫暖的共同體,即雷鋒所言,對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二是一個巨大的餡餅,共產主義,終生為之奮鬥,使有道德追求的人,獲得某種精神滿足,並減輕因製造恐懼與殘殺帶來的負罪感,當然,其內部的晉級福利體制也是非常發達的,到怎樣的級別享受怎樣的待遇,待遇激勵機制使這個共同體有內部活力(內部人性化滿足)。
中共執政之後,從五十年代的三反五反到反右文革,再到文革結束後反精神污染反自由化、六四、以及後來針對政治異見者、維權者的殘酷鎮壓,製造了無數冤獄,幾乎每十年就會啟動一次大規模的鎮壓活動,一方面給整個社會製造了恐懼,另一方面,對自己製造了恐懼。給社會製造了恐懼,就是人人自危,誰都難以出頭說真話,更難以付諸行動、對暴政惡政進行有組織的反抗或抵制。給中共自己製造了怎樣的恐懼呢,就是他們害怕一旦政權被顛覆,就會遭到整個社會的政治清算,大量的迫害他人的當政者會被洶湧的民意淹沒,東歐巨變過程中那些暴君下場,讓每一個造惡的當政者膽寒心驚。
免於恐懼的自由在中國現實語境中,因此應該是雙向的存在,我們不僅要自己得到免於恐懼的自由,還應該讓當局得到免於恐懼的自由。我們如何免於恐懼?我們怎樣讓當局免於恐懼?
免於恐懼,我們看到,有宗教信仰的國家民族,在政治抗爭中表現得最強大,人類歷史上面對惡政最無所畏懼的力量,就是宗教力量,即便印度教這樣重視心靈修為的宗教,在與殖民者鬥爭中,通過不合作運動,最終取得勝利,基督教二千多年的歷史,更是無所畏懼對抗惡政的歷史。也正如此,我們看到許多追求民主自由的人士選擇了信仰基督教,信仰者既是他們基於自己的心靈需要,也是為了免於恐懼、和平持久地獲得抗爭的力量源泉。
使個人免於恐懼的力量,其次來自組織的力量,團結就是力量,組織聯合是免於恐懼的力量,當年安徽小崗農民分田到戶,為了讓牽頭者免於恐懼,村民們聯合起來,起草契約書,如果牽頭分田的農民被坐牢,其他村民要負責扶養供給他們家人,以免其後顧之憂。
這裏我們要意識到的是,中共製造的恐懼是誅連式的,打地主時誅連其家人,連孩子也是地主家狗崽子,黑五類的孩子當時沒有任何發展機會,直到恢復高考之初還深受影響,現在呢,我們看到,劉曉波被判刑,夫人劉霞也遭軟禁,浦志強被拘審,他所屬的律師事務所遭調查(十年帳本被搬走調查),這是中國特色的製造恐懼,剝奪你政治權利的時候,還會剝奪你經濟權利,剝奪你本人自由之時,還會波及家人甚至親友、公司。
他們突破人倫底線,目的只有一個,使人人畏懼,不敢有一絲的反抗之舉,這種重壓的結果是什麼呢?專制治下,人們沒有一切自由,那麼人人都成逐利動物,人心道德被普遍破壞,自然環境、社會生態同樣被破壞,當局因為可以動用一切方式手段維穩,所以可以更多的製造冤獄,突破更多的底線,維穩人員與維穩經費水漲船高,最後會在何時何地突然懸崖式斷裂,誰都無法知道。
當政者因此也非常恐懼,記得1999年我偶遇一位國務院老幹部,他非常鮮明地告訴我,自由化分子就是敵對勢力,這些人跟著西方,就是要推翻政府,如果政府被推翻了,共產黨人人頭就會落地,他舉例說明的是東歐國家的政治變局。而我前二三年遇到一些政府官員,對時局也非常焦慮甚至恐懼,認為如果出現顛覆性革命,誰都無法承受其重。
人與狼在黑暗中面對面,互相恐懼著。
和平理性的抗爭因此非常重要,既可以使自己免於恐懼,又可以使對手免於恐懼,過於激烈的方式,顛覆式的革命,既可能使自己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也可能使對手沒有退路,只有橫下心來,做激烈的無底線的廝殺與決鬥。
當然,現在主動權在當局手中,當局如果要讓自己真正免於恐懼,應該開放社會,譬如讓宗教信仰自由,如果真的發生巨大動亂,最終保護黨員幹部免遭殺身之禍的,可能是那些受迫害的基督徒們,還有就是讓民間組織發達起來,司法獨立起來,這些理性的、組織的、慈愛的力量起來了,中國政治就有軟著陸的可能,如果當局一心一意地讓整個社會沙化,風捲狂沙之時,那就玉石俱焚了。
從秦始皇到大清當局,誰會意識到強大的不可一世的王朝真的會一夜之間崩潰呢?當局與社會變革者都應該意識到,免於恐懼的自由是雙向的。當局讓社會免於恐懼了,自己就可以免於恐懼,變革者讓當局免於恐懼了,變革者就有更大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