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樂女談:出門見人 回家掃地 地上有勞工NGO-趙思樂 女權主義媒體人

201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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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權是無法停下的,它通過清掃來維繫自己的存在感和安全感。
12月3日,至少16名廣東勞工權利工作者被警方帶走、抄家或問話,截至發稿時,仍有八人被警方控制。這七人包括四名勞工機構負責人,廣州市「番禺打工族服務部」負責人曾飛洋、佛山市「南飛雁社會工作服務中心」負責人何曉波、廣州「海哥勞工服務部」(原廣東勞維律師事務所工人培訓部)負責人陳輝海和番禺區「勞動者互助小組」負責人彭家勇,以及四名與這些機構有工作聯繫的人士,朱小梅、何明輝、三木(化名)、鄧小明、孟晗。其中陳輝海處於軟禁狀態,可聯繫上但被警方控制不知名地點,其他人均失聯。
警方查抄曾飛洋前同事住處時出示的文書稱「我局在偵查曾飛洋等人聚眾擾亂社會秩序」,而查抄何曉波家的警察則對其妻子稱何「涉嫌職務侵佔罪」。廣東勞工運動人士分析,此波打擊很可能最終指向曾、何兩人。4日下午,何曉波妻子正式收到了他的刑拘通知書。
資深廣東勞工權利工作者肖魏(化名)指出,此次波及的人員全都曾在「番禺打工族服務部」工作,另外據他了解,針對曾飛洋的調查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大約一周之前,廣州市荔灣區逢源街環衛工罷工,獨立工人新聞平台「錘子之聲」的編輯王福菊在旁圍觀被傳喚,當時曾飛洋也在現場,王出來後小魏得知她被問及的都是關於曾的內容,而曾飛洋也向小魏表示自己可能會很快被抓。
肖魏說:「這次很明顯是有比較高級的統籌布局。從一些朋友被問話的內容可以看出,當局是要把實際上幾個各自獨立的勞工機構『證明為』由曾飛洋為首的一個集團,很有可能以此加大監控力度。」他認為,這次對廣佛兩地勞工機構的打擊,布局已久,「向陽花」、「南飛雁」從年中就被要求注銷註冊:「這是當局在經濟形勢下滑,試圖加大社會控制力度的表現,表面上是打擊勞工機構,實質是在打擊工人的運動。曾、駱、陳、彭的機構都是以積極的姿態推進工人集體談判,當局打擊他們的機構,其實也是當局對工人集體談判的合法訴求說不。」
肖魏分析:「中國的經濟下滑主要表現在出口數據,鋼鐵,煤礦產業不景氣上,這是中國長期以出口為導向,產能過剩的結構性矛盾的體現,許多分析稱明年才是真正的經濟寒冬,相信到時候當局會更加大力度控制社會,對社會、工人的組織的打壓會持續進行。」
廣東勞工NGO(其他地方幾乎沒有較有行動力的勞工組織)受到警方的密切關注和打壓早已不是新聞,經濟形勢的持續滑坡也暗示著工人運動增多的可能,但近期並沒有大規模的罷工事件,勞工組織的活動也並不活躍,現有的勞工組織也遠遠沒有組織跨區域罷工的跡象和能力,警方此時大面積「動手」,出乎許多人的意料。
另一方面,廣東最近其實相當「熱鬧」,一些具有全國影響力的案件被處理。11月19日,聲援香港佔中後被捕的謝文飛、王默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在一年多後在廣州中院開庭審理;11月27日,2013年初街頭聲援《南方周末》後當年8月被捕,關押已超過兩年、開庭後遲遲沒有結果的郭飛雄、孫德勝「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案宣判,郭飛雄匪夷所思地被法官親自罪加「尋釁滋事」一條,共判六年,孫德勝判兩年半;在2013年更早被抓的「南方街頭運動」人士劉遠東,在同日宣判獲刑3年。
延宕多時之後,是什麼讓權力機關集中處理如芒在背的勞工機構和懸置已久的民主抗爭人士呢?
從去年底「佔中」系列案開始,政權安保已從各地為政的「維穩模式」轉向統一部署的「國安模式」,並逐步正式投入運轉。今年針對民間的打擊應當說是從3月7日的女權案正式開始的,4月女權五姐妹獲釋後,她們部分人所在的反歧視機構「益仁平」被外交部「點名」違法;5、6月有多家與「益仁平」相關的反歧視機構被調查、部分負責人被抓,各地有大量NGO被騷擾和要求注銷;賈靈敏案5月開庭,唐荊陵案6月開庭;同時屠夫吳淦和山東訪民被抓,「維權模式」大案初現端倪;7月著名的「709律師大抓捕」正式爆發,各種動作延燒到8月。
8月中到11月,對於飽經「戰火」的民間似乎比較消停,但最高權力仍「忙著」卻是顯而易見。8月是緊鑼密鼓的閱兵準備期,北京全城乃至全國幾進入「戒嚴」狀態;9月閱兵後緊接著就是訪美和出席聯合國大會;從美洲回來沒消停幾天,就開始了歐洲五國訪問和訪英;10月23日訪英結束,11月上旬大概是最適合用「暴風雨前的平靜」來形容的時刻(也不是真正的平靜,公安部11月14日宣稱新疆特警經過56日追擊,近日對當地恐怖分子發動「總攻擊」,擊殺一批恐怖分子)……然後「民間清場」從南方開始繼續。
這種事情就像一個人正在大掃除,但到了時間要出門見幾個朋友,他放下手裏的活,關門(人權律師們都不允許出境)出去,約會結束後回到家,他一邊摁開掃地機器人的「CLEAN」鍵,一邊把早先裝好的垃圾拿出門扔掉。
權力意志看來並不是在治理國家,而只是在治自己家,或者搞不清楚兩者的區別。極權有自己的議程(哦,不是「議程」,沒有什麼可「議」的,應該叫「安排」),所有它不喜歡出現在自己家裏的人、事、物都不過是待清除的垃圾而已。更可怕的是,極權是無法停下的,它通過清掃來維繫自己的存在感和安全感。
公民權利機構被掃掉了,獨立研究機構被掃掉了,反歧視機構被掃掉了,維權律師被掃掉了,草根行動者被掃掉了,這次輪到勞工機構……再過個半年一年,白茫茫的一片真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