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談國是:孤獨的勇士-莫之許 獨立評論人

2016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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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街頭運動數年前萌芽於廣州,成員多是新興社會階層,具草根色彩的新興運動樣式。
2016年4月8日,經過一年半的羈押之後,曾於2014年在廣州街頭拉橫幅支持香港雨傘運動的王默、謝文飛(真名謝豐夏)被廣州中院判以4年半的重刑,並剝奪政治權利三年。同日,曾在廣州舉牌撐香港的張聖雨(真名張榮平)亦被判以4年重刑。三人的罪名皆為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這一結果並不出人意料,在2015年11月的庭審當中,王默和謝文飛不僅當庭高呼口號,其自辯詞也曾一度流傳於網絡,在其自辯護詞中,沒有常見的去政治化辯白或躲閃,而是直接陳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展現出了當代抗爭者的新風貌。
謝文飛、王默、張聖雨,都自我認同和被外界看作是「南方街頭運動」的一員,南方街頭運動於近年興起,具有鮮明的特徵,從理念上來講,南方街頭運動對於現行體制有著更為徹底的反對立場,提出了諸如「廢除一黨專政,建立民主中國」這樣的口號,而在轉型路徑上,南方街頭運動也不以和體制的互動為追求,而是將民間社會作為訴求對象,將自己比做一只火柴,試圖點燃大規模抗爭的烈火,從而推動全面的轉型。也因此,南方街頭運動往往被看作是一種激進的政治反對運動。
政治反對運動在大陸從未絕跡,儘管專政打擊的威懾始終存在。1989之後,就曾先後經歷了1992年的自由民主黨、社會民主黨的秘密組黨運動、1998年中國民主黨的公開組黨運動,2008年的《零八憲章》聯名運動,等等,這些運動與1989年學生民主運動有著密切的關係,仍秉承1989學生民主運動的基本訴求,將重新評價歷史事件和公開歷史真相作為主要訴求之一,其主要代表人物也大多參與過當年的那場運動。也因此在很大程度上,被看作是1989年後,叛離或出走體制的精英所主導的反對運動。
相比之下,南方街頭運動數年前萌芽於廣州,其成員大多是新興社會階層,從企業家、小業主到新工人,均有加入,被看作是相對具有草根色彩的新興運動樣式,也顯示出一種新的民主運動發源機制。具體而言,市場化促成了新興社會階層的壯大,但在既有的體制面前,不僅其創造的利益被系統地攫取,基本的公民權利被剝奪,而關於權利和利益的訴求,也被全面地壓制。這種權利和利益被剝奪的現實體認,成為了新興社會階層群體中出現反對意識的土壤。對於市場化新興社會階層而言,很容易就體認到,在自己和體制之間所存在的是一種全面和深刻的對立。南方街頭運動之所以發源於廣東這一具有最深厚新興社會階層的地方,並不是偶然的。
基於1989年學生運動的歷次政治反對運動,更多地基於理念和歷史記憶,南方街頭運動實際上與此前歷次反對運動沒有太多精神上的聯繫,而是當下情境中產生出來的新事物。在信息豐沛的時代,南方街頭運動也並沒有閉門造車,而是從最近十餘年的各種民間活動中吸取經驗,借鑒模式,與同時期的其他運動如新公民運動一樣,南方街頭運動也以「飯醉」這樣的定期同城聚會為平台,以「快閃」這樣的街頭表達為手段,傳播上更是廣泛利用此前早已經存在的民間抗爭傳播渠道,如境外網站、推特,qq群,等等。可以想見,在大陸日益剛性的維穩體制下,南街這樣的立場和行動,不可能不遭受到打擊,事實也正是如此,南方街頭運動從其一開始,就遭遇到了打擊,對於南街成員的持續清剿,直到今天仍未停止。
長期以來,體制對於政治反對的零容忍,使得政治反對很難進入絕大多數社會成員的視野,南方街頭運動也不例外,而南街徹底的反對立場和全面轉型的圖景,實際上也與自由派主流有著相當大的理念分歧,主流自由派所青睞的,是在體制框架之內的發育,並通過與體制的互動,實現漸進的轉型,相比而言,主流自由派會更認同並支持保留了互動、漸進圖景的新公民運動,而不是南方街頭運動。也因此,南方街頭運動自其誕生之日起,不僅要面對體制的打擊,同時也並不為主流自由派所支持,實際上一直處於某種孤獨抗爭的狀態。王默等人,在微博上與自由派就有著長期的爭論。
南街人士將自己比喻成一根火柴,不幸的是,在日益強固的新極權體制下,這樣的圖景或許還是過於簡單了,體制有足夠的資源和手段,將積極分子識別出來並加以清除,就在判決的前一晚,因為懷疑其將在判決當日有所行動,廣州警方突襲了十幾名積極分子餐聚的地方,刑事傳喚了所有人,並將部分人強制遣送回了原籍。正如新公民運動在遭遇持續密集打壓之後趨於平靜一樣,遭到持續打壓清剿的南方街頭運動,或許也難逃偃旗息鼓的命運,不過,市場新極權體制和民間的對立持續升高下,由一根火柴點燃烈火,並進而推動全面轉型的可能將始終存在,南街人士的先期努力或許是無果的,但卻未必是錯誤的。
當南街的積極成員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拍下舉牌抗議的照片時,常給人以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僅從其身邊走過的人群保持著冷漠,即使上傳到了網絡,也並沒有獲得更多的關注,這不禁讓人好奇,像謝文飛、王默、張聖雨這樣的草根人士,何以會有如此堅定的信念,和如此豐富的勇氣,不僅能夠抗拒專政的打擊,也能抵禦冷漠的侵蝕,或許,這與其立足於自身經驗的體認是分不開的,對於他們來說,其所反對的體制的不公是顯而易見的,其所追求的目標的正當也是毋庸爭議的,所有這些,支撐著他們,作為孤獨的勇士,閃耀於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