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硬起來:政戰系統何去何從 一位政戰少尉的告白-張耀仁 社會觀察家

201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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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戰體系向來給人的印象就是「爪耙仔」,說的好聽一點是「報馬仔」(作者提供)
千禧年之初,我在成功嶺受預官訓,政戰單位來要人,說是必須具備新聞系背景,於是我馬上就入選了,免去了驚險萬分的抽籤過程。連上所有弟兄一知道我要去政戰總隊都瞪紅了眼,酸溜溜直說:「爽的咧,爽官唷。」
也確實,一年十個月的兵役生活,我過得還滿爽的,不只可以任意使用網絡,手機也帶著自由進出營區大門。除了受訓之外,下部隊後沒有一天早上盥洗不是用溫水洗臉,而晚上也沒有一次不是在晚點名之後才去洗澡,愛洗多久就洗多久。整個營區大概二百人不到,我們少尉手下根本沒有兵,只有士官,士官要站安全衞兵,有幾次人力吃緊,我們少尉還去幫忙站哨,現在想想簡直莫名其妙!那是個官不官、兵不兵的營區,營門口前的大馬路通往海邊,到了冬天早點名,那刺骨的海風簡直要命。
總之,我所屬的心戰大隊重點工作是「宣傳」,也就是二次世界大戰美國傳播學者Lasswell博士論文所寫的那一套:《世界大戰中的宣傳技術》(1927)。Lasswell的宣傳論是以戰爭為分析對象,也就是宣傳有幾個目的:一是動員對敵仇恨;二是保持盟友友誼;三是保持中立者友誼;四是敗壞敵人士氣。
對岸網絡把台灣政治作戰單位搞得神祕兮兮,說的真是比唱的好聽。說穿了,我們那個分隊的任務(當時分作兩個中隊),其實也只不過是每週出版一次營區內的週報,然後平時幫隊上印印海報、標語,除此之外,就沒做過什麼大事了。你一定會覺得很靠悲,這樣還需要編製那麼多人在那邊成天忙嗎?說真的,我也很納悶,然而待過軍中的人都知道,雜事、鳥事、煩人的事忒多,況且高層如果硬要搞你的話,還怕你沒得忙嗎?
所以當過兵的人,都懂得趨吉避兇,也都知道國防部在那裏喊什麼痛定思定,根本就是說漂亮話,要真能改的話,不是早該沒有那些令家屬流淚的冤案嗎?不是早該建立起一套處理冤案的透明流程?其實家屬想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真相,以及如何讓加害者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就連最基本的這二點,軍方就是辦不到!
那時候,我們編製的週報主要採訪政戰總隊下轄幾個大隊的新聞,尤其是藝宣大隊演出時,總要派車採訪。歐漢聲當時就是在藝宣大隊當演員,我還記得總隊長還嫌他頭髮太長,而晚他入伍的樊光耀後來也從我們營區轉任藝宣大隊擔任主持人,他當時在營區講話的聲調是以一種近乎舞台劇訓練的方式發音,每每說話總會引起大家注目(畢竟誰會說那種字正腔圓的話啊)。
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搞過什麼心戰,就連宣傳也沒什麼認知。況且就算要談宣傳,以我當時是傳播碩士的身份,隊上還能教我什麼?就連採訪技巧也是憑著我們以前的新聞背景的既有認知,根本就沒有哪個長官是新聞專科畢業。試想,當年小隊長要報考傳播研究所,還要找我模擬口試試題,這不就很清楚整個隊上結構出了問題嗎?但沒辦法,軍中講究的就是表面功夫,只要會做人就會有經歷,只要
不出事就能升遷,只要善用預官,在職碩博士也能輕鬆到手。
所以那時候我們(預官)都在幹嘛呢?當然都在背英文單字啊,不然就是準備國考啊,阿呆才把重心放在部隊裏咧。那時候另外一個分隊還要上網與看電視監控對岸資訊,有一天,突然被要求要監控政論節目,為什麼?因為上層聽聞政論節目批評國軍,找我們調帶子卻調不到,大隊長緊張之餘,馬上下令以後都要準時監看!其實也就是擔心自己無法順利占少將缺而已。
政戰體系向來給人的印象就是「爪耙仔」,說的好聽一點是「報馬仔」,反正就是軍中的特工啦,據聞是當年國共內戰失敗,為了避免軍隊再被滲透,所以成立了此一體系。我還記得當時在政戰學校上課,收假時搭的士回復興崗,的士司機提到當年當兵發現輔導長每天監控連長的秘密筆記,氣得拿槍要去幹掉對方。那憤怒的神情,到現在都還如歷在目,可見政戰體系在軍中有多麼顧人怨。
莒光園地、青年日報、軍聞社等等這些都是政戰的一環,但究竟是否發揮有效的作用呢?還是只是變成每週阿兵哥最傭懶的禮拜四?這次政戰局搞出這麼大的紕漏,說穿了,也就是政戰體系向來石化的結果,明明都已經千禧年第二個十年了啊,居然還使著五○年代的爛把戲,他們不覺得可恥,我們都為他們感到丟臉了。
如果政戰體系只是一群人舞文弄墨的所在,如果政戰體系只是為了監視而監視的存在,那麼倒不如併入國家安全體系之中,而非單獨存在。至於政戰局也該細想,在雲端資訊時代的此時此刻,該如何抗衡巨大的網絡聲量?怎麼做才能達成有效的單一宣傳?
仔細想想,一個連PTT都不知道的單位,還能奢談宣傳嗎?還能說他們必須留下嗎?就連國中生也知道PTT的傳播威力耶,政戰局啊政戰局,你們到底與社會有多大的脫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