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世界：環太軍演　中美各取所需-梁雲祥 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

2014年6月26日，由美國主導的世界上規模最大、參與國家最多的「環太平洋——2014」海上聯合軍事演習在美國夏威夷群島附近海域拉開帷幕，中國首次受邀參加這次軍演，而且派出包括兩艘主力艦在內的4艘艦艇參加演習，據報道裝備規模僅次於東道國美國。在近來亞太地區安全形勢的多事之秋，即美國主要針對中國提出所謂「亞太再平衡」戰略和中國同美國的盟國日本、菲律賓以及越南等國圍繞東中國海、南中國海島礁及其海域爭端不斷的情形下進行的這次軍演以及其中所體現的中美兩大國之間的詭異複雜關係，自然引起了各方的關注和各種不同解讀。

由美國主導的這一環太海上軍演開始於冷戰時期的1971年，當時主要是美國及其盟國針對蘇聯太平洋艦隊進行的對抗性軍事演習，演習科目基本上都是傳統安全範圍的實際作戰項目，冷戰結束之後這一軍演仍然被延續了下來，只不過受邀參加國家的範圍和演習科目有所擴大，即開始邀請美國的非盟國參加演習，演習科目也開始涵蓋非傳統安全的領域，自然這一軍演也不再單純為對抗性的演習，而是增加了一些合作性的演習內容，其針對的對像也不再非常明確和確定，在2012年甚至這一軍演過去主要針對的對象即蘇聯的繼承者俄羅斯也受邀參加了進來。但是與此同時，隨著中國的崛起和中國海上力量的增強以及中國同周邊一些國家圍繞海洋領土及其海域的爭端，這一軍演在近幾年一直被很多人和媒體解讀為主要是針對中國而進行的，中國自己也因為被排斥在受邀國之外而對這一軍演充滿戒心。然而在去年中國國家主席和美國總統會見時，美國邀請中國參加這一軍演，所以才有了這次中國的首次參加。但是，中國參加由美國主導的海上軍事演習，究竟意味著什麼，或者說中美是否就能夠盡釋前嫌其關係就一切OK了呢？

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或者出於不同的利益需要，對此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釋。從中國的立場和利益上來看，因為需要同美國保持一種宏觀上的合作關係或者至少不希望美國與其盟國在安全問題上共同圍堵和遏制中國，所以大部分的中國輿論都將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視為提升中美軍事關係的重大進展，尤其對建設所謂新型大國關係和新型軍事關係具有積極作用和影響。同時，因為中國同美國的盟國日本、菲律賓等國目前存在安全上的矛盾和衝突的可能性，所以也有輿論認為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展示了中國迅速增長的海軍實力，震懾了有關國家。而美國等國外的一些輿論，卻既有認為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確實有助於中美關係一定程度上的改善，但也有輿論認為美國邀請中國參加此次軍演，可以讓中國看到美國及其盟友的強大，會一定程度上遏制中國的軍事冒險行為，還有輿論反對美國邀請中國參加此次軍演，認為中國的參加並不會讓中美之間建立起更加信任的關係，也並不會讓中國放棄增強海上軍事實力的計劃，卻反而有可能讓中國通過觀察美國和其他國家的軍事演習而提高自身軍事效率，甚至還有輿論擔心讓中國參加演習會竊取美國及其盟國的軍事機密。

其實，應該說美國邀請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是各取所需。對美國而言，不論中國的崛起對美國有多大的威脅和美國多麼不喜歡中國的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但穩定的中美關係也是美國的利益所在，即美國既要千方百計運用自己的軍事和外交能力限制和規範中國，但是又不能明顯地刺激和激怒中國。邀請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就是美國避免單獨將中國排除在外而刺激中國的一個舉措，這樣既給了中國面子和尊嚴，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中美之間爆發直接衝突的可能性，又可以促使中國軍事的進一步透明和承擔國際責任，以此來逐漸規範中國的行為。對中國而言，參加此次環太軍演，則是為了擺脫在亞太安全上的孤立狀態和顯示所謂的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和新型軍事關係，同時也可以顯示自己軍事的透明性，以及還可以接觸和學習到美國等軍事先進國家海上軍事活動的經驗以便更快地適應和提高海上實戰的能力。

也就是說，美國邀請中國參加此次環太軍演，對美國對中國而言，都有所圖也都有所得，但是中美關係並不會因為此次中美的共同聯合軍演而改變多少。實際上，即使在這次演習中，美國對不同國家還是有所區別的，比如同其鐵桿盟國日本、韓國、英國、澳大利亞等國，會進行具有實戰意義的反潛、反艦、防空導彈射擊等傳統安全的演習項目，而同中國卻只是進行海上救助、醫療救護、潛水等主要顯示海上合作的一些非傳統安全的演習項目。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此次中國參加美國主導的環太軍演，其像徵意義要遠遠大於其實際意義。雖然並不能說這次活動就一定不會改善中美關係，但中美關係中的矛盾不可能僅僅靠這一次軍事演習就完全消失，其實質性的關係改善仍然需要雙方有實質性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