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目混珠:再溫和的行動也不是免死金牌-守魚 法律學者

2014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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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愛思青年公益竟被有關部門定性為反動組織。
立人圖書館在全國各地的分館連續不明就裏地被關門,成都愛思青年公益被神秘的有關部門下文件定性為一家非法的反動組織。這兩起連續發生的事件,挑戰了一個流傳已久的民間傳說,那就是溫和低調地行動,避開政治性,是可以在中間地帶作為當局和民間的緩衝而持續存在。
如果這樣一個說法成立的話,那就意味著那些遇到壓力而關門的機構,要麼是沒有妥善經營一家機構的管理能力,要麼是過於「激進」而激怒了當局。在成功學盛行,犬儒大行其道,理中客正當其時的時候,這樣的說法非常迎合大眾主流輿論的胃口。
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之下,盡量多的機構先大大地貼上一個「我不是反賊」的標籤,和能切割能保持距離的人和事躲得越遠越好。為此能博個名聲,叫做謹慎。
機構也盡量不將理想定得太高太大,盡量地迴避理想,而切入一個細小而入微的點,能做服務就不要碰權利,這也能博個名聲,叫做務實。
而如果更進一步,不僅僅是和當局保持一致,更要在不同層面將當局拉入合作範疇之內,即便是扯著虎皮當大旗也算。這樣做法,叫做策略。
而有趣的是,立人和愛思基本都具備了這些以往被認為最優秀的典型特質。兩家機構又各有特色,立人特點是和企業家、學者等中間階層的關係非常好,做的事情以草根的鄉村城鎮為基礎。愛思發起的基礎是國內最大的英語學習網站,活動對象為靠近城市、中產、大學生,活動形式更為時髦,舉辦活動的時候和官方半官方的部門都有密切合作。為此,無論是立人,還是愛思,遭遇封殺困境,都引起極大困惑。前面還有那麼多的反賊沒有被肅清,鋼刀為何卻砍到良民頭上。
低調隱忍的立人,真的對政權如此無害?與體制如此親密的愛思,為何又被體制絞殺?
立人在鄉村做圖書館,當然不僅僅要借幾本書看,這樣的工作有官辦圖書館,也有學校的半官方圖書館,還有市場的租書攤,為何還需要一個民間圖書館?只要這個在傳統社會中突然冒出來的圖書館有足夠生命力,能夠活躍,那麼無論組織者如何定義這樣的一個圖書館,它都是一個新的社會公共空間的節點,而這個公共空間節點的負責人也將逐步的成長成為一個地方的小精英。能把一個圖書館做的風生水起,也證明了需要一定的領導力和動員力。如果能確保這一切的資源和能力僅僅運用在圖書館領域,當然對政權是沒有可見危害的。然而,具備如此能力而游離於體制之外,誰又能保證這樣的能力不用於拆遷、反腐、維權之上呢?僅僅靠自我閹割、表忠心,不是解決問題的終極方法,按照此前國內學者劉立群對政權譜系的排序,民間組織非中南海、非體制內、非執政黨體系,是徹底無法進入統治集團系統的外圍組織而已,要得到執政當局的信任純屬無稽之談。而在當局的選項裡面,不是此就是彼,沒有騎牆這一項。最終的結局,要麼如立人圖書館被擠壓直至關門,要麼如免費午餐一樣黨旗插在帳篷頂昭示被體制收割。
作為朋友和社會觀察員,可以認同立人圖書館從頭至尾就沒有參與政治的想法或者報復,只著力於社會建設。然而,當下就是這樣的殘酷現實,如果立人是太過草根而被封殺,那麼愛思是更直接的與官方緊密合作了。然而,當局打壓愛思公益的邏輯還是不變的。當愛思是一個英語學習網站的時候,人氣並不構成對當局的威脅。然而,愛思轉入公益以後,還在短期內能有效組織大學生參與,這已經通過實際行動確立了愛思作為社會中一個有效動員主體的標籤。即便愛思與當局有合作,但這也只是青基會等部分系統,而當局所有的部門都懷有維穩的任務,不能讓政治威脅出現在自己管轄範圍內。為此,即便有些部門高度接受愛思,但還有其他部門對這個機構抱有十足不信任。為此,那些警惕愛思的政府部門通過秘密渠道下發通知,宣布愛思是一家非法的反動組織,禁止大學生參與愛思的活動,邏輯也就不難理解。而愛思在事發之後憤怒地辯解,卻毫無作用,它是民政局註冊又如何,在政府監督下運作又如何,和政府有合作又如何,秘密文件為它定性的結果鐵板釘釘,而且找不到申訴與追責的辦法。從此開始,體制內的單位,如大學等就開始主動地疏遠和抵制愛思。由此可見,民間組織攀附體制所形成的聯盟是多麼的脆弱、不可靠。
作為體制外的機構,能夠像愛思一樣動員如此多體制內的單位支持自己的行動,大約是體制外機構的極限了。從愛思再往前一步,就是積極徹底投奔體制,告別體制外。然而,愛思也很難再有大發展了,即便它過去得到一些部門認可,然而不能得到體制中所有部門的認可的危機隨時會爆發,任何一家體制內的機構都有權輕易地收拾一家體制外的機構,並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愛思尚且如此,更何況立人?
回歸到多數人的錯覺而言,還要宣傳溫和行動的神話嗎?這個神話該被終結了。溫和的行動不是免死金牌,只要想做事情,尤其想給這個社會帶來一點變化,遲早會觸及當局的紅線而遭遇打壓乃至關閉。
只要是民間的,和當局就是對立的,沒有任何真正的中間地帶或者緩衝地帶可言。所謂的中間地帶和緩衝,不是免死金牌,而是猶太人進入毒氣室之前的休息廳而已。對所有的真正的民間機構而言,只有被當局打壓,和暫時沒有被當局打壓兩種狀態,這是當下所有行動者悲壯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