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楫中流:偏執狂熱-黃毓民 時事評論員

2019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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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常聽到有人用「偏執狂熱」四字形容年輕一代的「譁變」,這對於筆者這樣經歷過上一世紀六、七十年代,即所謂火紅年代,而又有份參與各種抗爭運動的人而言,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六七暴動雖說中國文革的武鬥延伸到香港,但肇因也有殖民地惡政治引發民怨的成分;「保釣」更是百分之一百的民族主義運動;中國人身份認同與回歸的論戰,以至大專學界的「放認關爭」(主要還是「認識祖國」),左翼運動因而出現「國粹派」與「社會派」兩條路線的鬥爭,其後的社會運動,為基層發聲,為弱勢出頭,多少也是帶着左翼的色彩。如果右派代表保守,左翼便是激進,香港在六、七十年代的社會運動,用今天的標準,是不是偏執狂熱?當年的國粹派或社會派頭頭,不少人其後在香港的政經傳媒文化學術各界位居要津,指點江山數十年;也有由反建制(港英)變成親建制(特區政府),風水輪流轉,這些曾經在火紅年代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如今變成今天年輕一代鄙夷的「廢老」。我們不妨問問這些已經「上了岸」的「既得利益者」,他們當年衝擊建制,挑戰權威和既成秩序,算不算「偏執狂熱」?
人不能無理想。無理想就缺乏了進步的動力,甚至失去生存的意義,但理想很容易陷於狂熱。狂熱主義(fanaticism)就是一種過度的偏執。所謂偏,是僅僅看到事理的一小部分,而認為自己已看到全部;所謂執,就是在思想上堅持自己的看法,在行動上堅持自己的做法,永遠不肯修改或稍稍退轉。狂熱主義的出發點,必然是一種未經理性調節的理想主義。但狂熱主義者很多時候同時也是絕對主義者。他們在各種有價值的事物中只承認一種,把它視為絕對的價值,而要求其他一切價值為之而犧牲。二十世紀的上半期,國家主義和布爾什維克主義,就是一種絕對主義。這時候的狂熱主義是一種精神病態,並且與野心相結合。狂熱主義者同時成為無限制的權力追求者。納粹黨人的提倡種種愛國暴行,是為了完成日耳曼民族神聖的歷史任務。共產黨徒則是為了無產階級利益(其實是自稱代表無產階級的黨的利益)而蓄意破壞一切,包含國家、家庭,以至個人的自由、幸福。這種狂熱主義為人類社會帶來的災難,真是罄竹難書。
然而今天香港年輕人對社會現象不滿,必然會有改進現實的衝動,而位高權重、高薪厚祿的官崽們以及社會上的既得利益者,除了為他們口中「極少數破壞社會秩序」的年輕人貼上偏執狂熱的標籤,自己又會否遵從理性的指示,痛切反省,查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