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耶斯專訪 《鬼魅時尚》讓姬絲汀做自己

2017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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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華來港宣傳新片《鬼魅時尚》。
法國導演奧利華阿薩耶斯(Olivier Assayas)早前獲第41屆香港國際電影節邀請來港出席大師班,並宣傳由他執導與編劇、荷里活女星姬絲汀史釗活(Kristen Stewart)主演的懸疑靈異片《鬼魅時尚》(Personal Shopper),期間接受本報專訪。
《鬼魅時尚》在康城電影節試映時,曾引來觀眾噓聲,其後卻獲電影節評審頒發最佳導演殊榮,奧利華有覺得出一口氣嗎?他表示不會這樣想:「我在康城甚麼也經歷過,感受過奇怪的能量,老實說怎樣也不會影響我。當你帶電影到康城試映,你知道過程會像過山車般,一切都會很激烈。你拍完電影後,還未試映過,也不知道觀眾怎麼想,當你參加競賽,就會被捲入不停開動的機器中,被它吞沒。你的燕尾服穿了又脫,行樓梯一邊被影相,一邊被呼喝,根本沒有時間反思自己經歷。」電影在世界各地公映後,都獲得正面評價,他坦言與法國影評人有複雜的關係,他自己很久以前是影評人也是因素之一。不過他仍然認為康城電影節是最佳的電影節,帶給他相當刺激。
電影中姬絲汀飾演一個為女明星購買時裝的助手,但她同時是個靈媒,留在法國希望可以與瘁死的孖生哥哥通靈。奧利華解釋:「這是一個角色本位,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她開始是感到自己不完全,需要找回一個聯繫,重新建立自己。我覺得電影可以用不同類型片元素,讓觀眾感受她面對的各種巨大情緒,如恐懼與迷惘。我想藉著一些普世的東西去連結觀眾,我們很多人都正在做沒有滿足感的工作,現代社會提供了無數奇怪瘋狂的工作,大家感到不滿與被孤立。女主角的工作見不到僱主,只是將貨物由A點搬到B點,薪金又不太好,作為角色很有趣,會令我們有共鳴。為一個我們不了解的人工作,是現代社會生態,這種痛苦與悲傷是共通性的。」
奧利華今次是繼《坐看雲起時》(Clouds of Sils Maria)後,第二次與姬絲汀合作,可以說造就了她的事業轉型。奧利華大讚姬絲汀:「我認為她是非凡的新一代美國女星,我很幸運與榮幸可以在她對自己有自覺的時刻與她合作。我沒有創造她,她一直都擁有才華,只是她獨有的才華比較適合歐洲獨立電影風格,亦即演員是重心與被給予較大空間。我認為她需要這種空間,並有人去告訴她,她其實可以做自己。美國電影很僵化,限制演員空間,但她是不同的,她是藝術家,需要重新塑造自己,而過程是無意識的。我給她空間後,突然為她打開了一片新世界,我想我們都認為應該繼續擴大它,看看可以去得多盡,希望大家可以繼續合作。」
那麼曾經在婚姻前與婚姻後也合作過的前妻張曼玉呢?有沒有想過再合作?奧利華爽快說:「隨時。我們關係結束很久了,但我想她是個天才,是很好的演員,我現在作為觀眾也很掛念她!我認為她應該繼續拍戲,她是個特別的演員。」
被問到有沒有留意近年的香港電影時,奧利華指現在很多香港電影都沒有到達世界各地的電影節,他已經脫節,感到很失落。他表示無法判斷香港影壇現在如何,因為他沒有第一手的資料,但指出香港拍戲的重心已在大陸,創作能量移位:「這可以是好也不好。你在大陸有更多資金,但沒有一樣的自由。我明白香港電影的困境,台灣也一樣。我很掛念香港本土電影,因為我覺得它有優良的傳統。」
作為電影創作人,奧利華認為靈感不止是來自電影,因此很難回答受那個電影前輩影響:「我想保護自己,我認為電影是關於真實的人生體驗,重現一種經歷,表達自己情緒。我愛電影,但它只是我體驗的一小部份,我的啟發來自真實的人與場面,小說與散文、畫作等等。但當然我拍的是電影,我無法割離美國類型電影對我的影響,大衞哥倫堡(David Cronenberg)、韋斯奇里雲(Wes Craven)都是我佩服的導演。」
《鬼魅時尚》不是典型的恐怖片,但靈異場面卻異常詭異。奧利華表示:「當一個感覺很真實的故事出現怪事,會更令人特別覺得不安。」片中姬絲汀手機收到神秘短訊,兩人有大量互傳短訊的場面,拍得真實又有逼力,奧利華透露拍攝比想像中困難:「起初我以為很容易,但原來要很多微細的調整。不過其實短訊的逼力是本身已存在,當人與人之間傳訊息,有時候會讓你表達到很難說出口的話,可以由親密到緊張,很有戲劇張力。我想在電影實驗,是否能重現那種逼力。」
電影充滿耐人尋味的情節,含蓄而抽象,奧利華表示他不能全部提供答案:「電影是有紀錄片的成份,但終究還有一種詩意。我不能給你簡單解釋,亦不會認為它可以成理,這就像要詩人解釋給你聽詩是關於甚麼。詩是文字,但要與你共鳴才產生意思,我認為抽象體電影也是這樣,我是向這個方向前進。對觀眾來說,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重要的是觀影過程如何激發你。」
話雖如此,但奧利華亦澄清了一些電影的疑團。(以下劇透注意)被問到神秘手機短訊其實是否來自「姦夫」,而不是靈界時,他立即說:「當然啦。」女主角究竟是不是真的見鬼?奧利華表示:「這套電影是關於看到與看不到之間的關係。我覺得最重要一幕是在開場,觀眾逐漸明白女主角在空屋中嘗試與看不到的靈體連繫,而她看不到身後的幽光。觀眾可以看到另一世界是存在的,但女主角能否有足夠的耐心與信念,去找到她尋找的東西?電影最後她的哥哥現身,就在她失去信念的時刻。她之前跟人解釋她不再相信,放棄希望,接受自己失敗,而他就在這個時候出現。我喜歡的解讀是,她獲得了第二次機會,她明白到一直追尋的是可以達到的。」
至於酒店「隱形人」一幕是誰?奧利華卻故意賣關子:「很多藝術有所謂「留白」,中國藝術尤其是這樣,我覺得很有趣。本來我不知道應不應該保留這幕在電影中,因為我知道它會模糊劇情架構與邏輯,但我現在發現大家都在討論那一幕,所以我認為我保留的決定是正確的。當你一直建立的秩序都被打亂了,面對一個完全戲劇性的發展,逼使你一定要設想一個可能性,否則會迷失。我喜歡這個黑洞效應,我認為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