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線：街市畫家自白　「我要做香港首富」

西環石塘咀街市有幾個菜檔與別不同　──　一幅幅標有價格的蔬果畫，插在井然有序的瓜菜堆中。別具一格的價錢牌，平白為街市增添了幾分生趣。有人注意到這些價錢牌，拍片放上網，並模擬老闆口脗：「我何嘗唔想做一個水墨畫藝術家」。正當大家滿口讚賞，真實的他，原來只是個「我想賺大錢」的街市佬？

菜檔在街市二樓一隅，記者初臨，尋到了在網上廣傳的蔬果畫價錢牌，檔口卻無人看守。偶爾有熟客幫襯，習慣地拿起蔬菜，將錢放到硬幣架上便離開。這種「自助購物」的新奇，不比手畫的價錢牌差。

好奇之際，一位戴着鴨舌帽、步履蹣跚的老人回來了。他臉上掛着熱情笑容，大談「自助購物」原因：「有人會攞咗嘢唔畀錢，但少數。好過請個人，60蚊一個鐘企喺度。仲有，自己請夥計都有機會『落格』。」如此精打細算，絲毫不像一個「藝術家」會說的話。

阿伯姓陳，今年75歲，和子女們各自經營20個街市攤檔。有事業有家庭，蔬果畫又獲得正評，陳伯卻自貶為「失敗者」：「畫畫又失敗，做生意又失敗，人又失敗，成日病。」他自艾自怨後，又後悔地說：「我入錯行，如果我做建築，依家都做到包工頭啦，就賺到好多錢啦。一係應該去黐膠花，嗰陣時黐膠花好好前途㗎！」

成為首富原來是陳伯一直以來的目標，但人生經歷了70多個年頭，夢想成為空想，宏大的目標反倒成了他的執念。他自言想像力豐富，過去曾想方設法地賺錢，例如想過自製七彩珠簾成為一間酒吧的象徵，不過最後未有實行。又曾試過將不同菜種列成單張，讓不懂中文的外傭，拿回去給僱主按圖選菜，最後失敗告終。

幾年前創造蔬果畫，是為了吸引街坊，「我要引人注意，等佢哋覺得呢個人咁奇怪嘅，又畫畫又賣菜，吸引佢哋買我嘅菜。」價錢牌的確引來了注意，但說到最後，陳伯忽又再度自貶，謂自己還是賺不到大錢，依舊是一個失敗者。

陳伯如此不掩身上的「銅臭味」，誠實得來又帶點天真，這種矛盾，讓他變得不太像一個生意人。訪問途中，有顧客買菜，正當記者以為這位「市儈老伯」必定會先做生意，他似乎不滿被人打斷了對話，一臉不快地說：「唔賣嘢！」

記者催促陳伯賣菜，走路不太利索的他回到桌前，說出了未完的一句話：「我想賺大錢，都係想救濟窮人。」他續言：「我無幾耐就要走㗎啦，最多咪活多20年。咁我走，啲錢就畀人哋囉，剩低啲錢都冇用㗎！你要成為一個會被人紀念嘅人，就要咁做，如果唔係做人就冇意義，不如做畜牲仲好！」

「我成日喺羅湖關口睇到啲精神失常嘅人，佢着爛衫爛褲，喺度打冷震，我會買個飯畀佢食，但佢連食飯都唔識食。」沒有成為首富的他，僅能以微薄的一己之力，幫助力所能及的低下階層。想到社會不公、富人發財不立品，陳伯愈說愈激動，自覺失敗因為沒能做得更多。那瞬間，他對「錢」的執着似乎恰如其分，各種矛盾變得不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