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平專欄：回家去

今年春天，當新冠病毒開始在美國爆發時，特朗普也開始把病毒冠以「武漢病毒」及「中國病毒」，整天在電視及電台廣播節目上描黑中國對疫情處理的手法，華語電台也在指摘中國當局有隱瞞事實真相之嫌。看守所的住客一般都是沒完成中學教育的非裔青年，他們都是人云亦云，不知內裏的受新聞媒體的影響，見到我的黃臉孔便沒頭沒腦的，東來一句「謝謝你們的中國病毒」，或西來一句「救救美國，請把你們的病毒帶回去」。在眾人圍攻之下，真是有理說不清，惟有一笑置之的回了一句：「我沒那能力！靠的是你們自己的總統。」

那一天，電視新聞廣播節目裏報道一個戴着口罩的華裔婦女在地鐵車廂內被一非裔婦人辱罵及用雨傘毆打。

旁邊坐着的艾凡（假名）巴基斯坦裔工程師嘆氣的道：「這樣的事陸續有來！我們那總統壓根兒就是個白人主義的追隨者。你知道嗎？據早前的報道，聞說他的父親是三K黨（白人至上，仇恨黑人的極端組織）的頭目。現在特朗普又到處的煽風點火，鼓吹『美國至上』，其實大家都心裏明白他說的是『白人至上』和『富人至上』，而他慣用的伎倆就是散播仇恨，引起恐慌，以達成仇外政策的目的！」

我回應說：「從今以後，外來移民的日子會變得不好過，特別是中國來的。」

這話題正好搔着艾凡的癢處。艾凡一家都是新移民，現在以美國為家，養兒育女，他的跨國科技公司也聘用了大量中國精英。他追着說：「我的中國同事告訴我在美國就有五百萬華裔的，他們都是美國公司企業爭取羅致的人才。大家都公認中國籍的員工永不抱怨，不躲懶，注意力集中，有責任感，簡直就是理想的『工作機器人』！但現在這兩年來，特朗普推出的新移民政策，把技術專業簽證H1B收緊了，現在又有新冠病毒疫情不斷甩鍋給中國的動作。我相信很快就會出現回家的『移民潮』。你看，去年底（二○一八年），轟動高科技界的人事動向是甚麼？是中國籍的美國科技界強人，微軟的副行政總裁 哈里‧沈放棄高薪厚職，毅然跑回中國去！他打開了『回家去』的大門，第一個踏出這一步的中國高端精英人才！」

跟着艾凡向着我曖昧的道：「我的律師在法務部的網站上看過你的履歷。告訴我，你來了美國十六年後，放棄高薪教席，跑回香港去，三十多年以前，你的又是甚麼的故事？」

「那是半世紀前的事了！我十九歲隻身來美國尋夢，四年大學，四年醫學院唸醫學博士，四年實習眼科專科的住院訓練，之後又四年的專研視網膜手術激光技術。剛碰上香港中文大學新開的醫學院開設眼科，受聘後便拔根回流。還記得一九八四年六月三十日抵港，出入境的人員看到我拉着一箱一箱的書，問我幹甚麼的。我說是移民回家！他們都吃驚的說，一九八三年中英聯合聲明發表後，香港人都是往外跑的跑，移民的移民，怎麼你卻逆流而回？我笑着說，這是我的家！」

艾凡也奇怪的追問：「你一定有後着，有『太平門』的？」

我剖白：「回香港三年後的一天，我跑上花園道那總領館，告訴那前台的職員我要退還我的永久居留證件。那職員不知所措，說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過。擾攘了半天，請示了上司後，要我拿出書面申請要求，我馬上要了一張白紙，手寫了我是自願的退還那『綠卡』的。擲回信和綠卡，便揚手離去。」

艾凡微笑點着頭：「我懂了。你是真的回到『家』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