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平專欄：歲晚感懷
2021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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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平趁在鼠年最後一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維和東西。
鼠年最後的一天，坐下來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維和東西。
父親年多前去世，在他留下來的一些文書檔件中，檢出一頁紙，是他從一本名叫《集思》的1965年刊物中撕下保存至今的文章，紙張都皺舊變黃色了，還有爸爸劃線的筆迹。
文章《瘋狗》：
「我跑着、跑着；不知道哪兒是我的避難所。牠也趕着，趕着；只知道我是牠追趕的目標。
我沒有回頭，但那在腦海中呈現着的瑪瑙般血紅的眼睛，赤紫的舌頭及那旋在耳旁低聲的吼吠，刺激着我生命底潛力；使我只知道牠底存在，使我飛輪着腿、跑着、跑着。這世界實在太小了！我覺得能使我擺脫這畜牲的路的確太少了。我也覺得擺在目前滿的是路。路實在是太多了。」
「不能停下來呀！」我知道我是不能讓我的腿頓下來，我不能讓我的腦子稍一思索，因牠正如影子般的追着我。牠的影子吞沒了我的靈魂。飛着腿的是一具喪失了魂魄的皮囊。
心裏發着急，腳下踏盡我所看見的途徑。
我站住了。我所恐懼的一剎那間來臨了，我真不相信這幾分鐘真的到了，我也知道它是會一會降臨在我身上的。我戰慄着。前面浩渺的大海阻着我，後面平靜的平原驅着我。我走不動，也不能再跑了。我沒有力量抵抗它，只得嗚咽、流淚。眼前滿布黑暗，腳邊湧起狂潮。牠來了！我倒下來，眼前發着黑……。
……沒有高山，沒有樹木，更沒有人煙，在眼裏的只是一片沉沉的海水，這是一個瀰漫着死氣的黃昏；天空沒有飛鳥，只有一片片的黑雲被狂風刮得四散；海面沒有船隻，只有澎湃的怒濤。我心也被波浪打得亂麻麻一片。
我哭了。不是因為那畜牲的兇暴；我是為着自己的軟弱而流淚；一個自命清高的人發現了自己的庸俗。腳前的水被我的淚水增加了；天上的日光被我的喊聲趕走了。天啊！怎麼叫我從美夢跌回現實。可不知最痛苦的是一個聰明人發現了自己愚昧的地方。怎不叫我永遠陶醉在自己的夢鄉裏？怎不叫我始以為自己就是平庸的？我看見自己本來的面目，從今天的事和海水裏。我總是一個庸碌平凡的人。
潮起潮落。它把以前自命不凡的事情一件件的湧到眼幕上。一切美麗的期望都像肥皂泡的破碎，因我知道自己實是愚人。
太陽在霧裏冷笑着，海潮不停地嘲弄着我的愚蠢。我受不了揶揄，又哭起來了……弱者的眼淚是自由的。
以前在我眼前的是一條康莊的大道，我滿懷希望地擁着興奮的心情準備踏上我底光明的路途。在這荒野裏的我，只知道我有我要跑的道路。我要為我自己踏出一條道路，我自己走出來的途徑。我不知道它帶我到哪裏去，到荊棘叢林裏，到天上白雲深處或……我要闖出我的道路。
淚止了，它乾盡了。
雖然我是平庸的，但我倒覺得我是屬這世界的。我不是站在頂尖之處，相反的我是在它的懷抱裏。我不是超人。不像那爬上來的月兒那麼皎潔，在黑暗裏流發着慈祥的光輝。我也不在星叢中，發着明亮雖小的光華，我只是這大自然的一小微粒，受着光華的滋潤。但願微粒也有它活着的作用。我的微小，如淚水滴在海潮裏；但我已覺得淚已成為海水中的一滴了。
一切是平靜的，包括那月下微弱的心靈。微風送走了黃昏，迎了黑夜的來臨。
我站起來，迎着黑暗的平原，踏上我的路途。
「我總是一個庸碌平凡的人……。」
執筆者當年年初得了多個比賽的殊榮，在多層壓力交錯下抒發感懷篇章：反璞歸真，視一切複雜高超深奧為平淡，不以為是；跨過自我本身的無窮欲望和人性的妄極追求，才能回歸大地和光同塵，存於乾坤之中，蒼穹之內。
藏天下於天下，還眾生以眾生。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作者：中學4年級，15歲。
歲晚回首，初心重燃，感恩不盡，以餘生回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