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老英雄：喬家才談孫殿英盜墓-武之璋 史學研究家

關於孫殿英盜墓，透過戴笠送盜來珍寶送給蔣介石、宋子文、何應欽等國民黨要員，而逃過法律制才一說，在大陸透過小說、電視，幾乎人人皆知，此說的由來可能出自軍統文強。

文強湖南長沙人，黃埔四期畢業，在校期間同時加入國共兩黨，加入共產黨介紹人是周恩來。國共決裂後隨朱德進入四川，曾任中共川東特委書記，次年被捕，後越獄遭共黨處份，憤而脫離共產黨，後再被戴笠吸收，參加軍統。淮海戰役後被俘，作為高級戰犯被關押二十六年，1975年3月獲特赦。2001年10月去逝。

據喬家才所著《六十年落花夢》所記，文強說孫殿英曾對文強說：「乾隆的墓修得堂皇極了，棺材裏的屍體已化了，只留下頭髮和辮子。陪葬的寶物不少，最寶貴的是頸項上的一串朝珠，有一百零八顆，聽說是代表十八羅漢，都是無價之寶。其中，最大的兩顆朱紅的，我在天津與雨農見面時送給他作了個見面禮。還有一柄九龍寶劍，有九條金龍嵌在劍面上，劍柄上嵌了寶石。我託雨農代我贈與委員長或何部長，究竟雨農怎樣處理的，由於怕磞皇陵案重發，不敢聲張。慈禧太后的墓磞後，墓堂不及乾隆的大，但陪葬的寶物就多得記不清楚。從頭到腳，一身穿掛都是寶石，量一量大約有五升之多。慈禧的枕頭是一只翡翠西瓜，託雨農代我贈與宋子文院長了。她口裏含的一顆夜明珠，分開是兩塊，合攏是一個圓球，分開透明無光，合攏呢，透出一道綠色的寒光，夜間在百步之內可照見頭髮。聽說這個寶貝可使屍體不化，難怪慈禧的棺材劈開後，老佛爺好像在睡覺一樣，只是見了風，臉上才發黑，衣服也有些上不得手。我將這件寶貝夜明珠託雨農待我贈與了蔣夫人。宋氏兄妹收到我的寶物之後，引起了孔祥熙部長夫婦的眼紅，接到雨農的電告後，我選了兩串朝鞋上的寶石送去，才算了事。那把九龍寶劍，究竟贈與了委員長還是何部長，到于今還不明白，有便請代我打聽，代也不必當面去問雨農，不然，會顯得我太小氣了，千萬千萬，拜託拜託。」。

喬家才將軍並註明文強此說是根據中國文史出版社「文史資料選輯」第六十四輯，文強寫的〈孫殿英投敵經過〉。

喬家才駁斥文強的說法：一、「西瓜是圓的，圓東西不能作枕頭，孫殿英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把翡翠西瓜當作慈禧的枕頭嗎？夜明珠可以分開兩塊，合攏是一個球。分開透明無光，合攏會透出一道綠色寒光，夜間百步內可照見頭髮嗎？盜墓不是一件光榮的事，孫殿英會在二十年後告訴一個初次見面的文強嗎？」；二、「孫殿英盜墓在民國十三年，戴笠那時還沒有進黃埔呢。他進黃埔是十五年十月，他和孫殿英在天津見面是甚麼時候？孫殿英盜墓，是為養活他的軍隊，盜墓所得不變賣，一直保存著，等待送給戴笠嗎？」；三、「孫殿英送蔣介石委員長或何應欽部長九龍劍，送蔣介石夫人夜明珠，送宋子文翡翠西瓜，送孔祥熙甚麼寶貝，要經過戴笠的手嗎？戴笠會做孫殿英的進寶專差嗎？太玄妙了。戴笠和孫殿英見面是民國二十二年，在熱何不在天津，是和劉健群一道去的。」；四、「孫殿英盜墓在北伐以前是北洋政府時代，南京國民政府成立是民國十六年，相距好幾年；文強硬要扯在一起，目的是醜化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以及戴笠。這種天方夜譚都成了文史資料，文史資料的價值如何，可想而知了。」。

喬家才將軍駁斥文強的說法有對有錯：對的部份是送禮說是純屬謠言，以及翠玉西瓜不能做枕頭用以及夜明珠分開、發光等沒有常識的無稽之談。又說文強當時根本不認識孫殿英也是對的，並且說文強笫一次見孫殿英是民國二十二年在熱河跟劉健群一道去的。喬文又說「盜墓又不是件光榮的事，孫殿英會在二十年後告訴一個初次見面的文強嗎？」，這種判斷也非常合理。

喬的說法、推論都沒錯，足以証明文強在說謊。但是喬文也有很多錯誤，喬說盜墓發生在民國十三年，當時戴還沒進軍校，又說盜墓案發生在北洋政府時代，這些說法都不正確。

事實上孫殿英盜墓案發生在民國十七年七月四日到十二日。當時北洋政府已經瓦解，但是北方依然有軍閥殘部，國民革命軍正在陸續清剿中。當時戴笠任軍事委員會上尉聯絡官，文強當時是共產黨黨員，隨朱德在川東活動。無論文強、戴笠，都很年輕，職位很低，不可能介入盜墓案。

喬家才將軍的錯誤一方面是記憶問題，一方面是寫回憶、自傳體的隨筆文章。喬將軍沒受過史學訓練，所以喬的錯誤是無心之過。但是喬將軍是人格高尚的人，雖系回憶文字，但是秉筆直書，史料價值很高。

喬家才將軍山西人，軍校六期畢業，追隨戴笠參加情報工作，情報局少將，國民大會代表。大陸淪陷前被軍統局局長毛人鳯陷害，來台後坐牢九年，毛人鳯死，喬家才獲釋。大陸「百度百科」對喬的人品有以下的描述：喬家才，畢生主持正義，秉性剛烈，嫉惡如仇，奉公廉潔，一心為公，捨己為人，高風亮節，威武不屈，為中華民族復興而奮鬥了終身！

這段文字讓我看了感動不已，這是我見過，共黨對國民黨官員評價最高的文字。我相信寫這段文字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喬家才將軍終身反共。對國民黨官員如此高的評價，對照當初文革期間許多人被迫撒謊，我深深感覺到中國文明的進步與希望。

文強身為戰犯，在大陸被關押二十多年。他們被釋放以後在多奉命撰寫「反醒」、「揭發國民黨罪惡」、「揭發戴笠罪惡」等文章。在飽受驚恐、折磨之後，所寫文字或討好當道、或歪曲事實，都不足為奇了。他們的遭遇值得同情，他們的文字，必須慎加判讀。

孫殿英透過戴笠送盜來寶物送給蔣介石及國府要員說，很可能是根據文強的說法，但是筆者懷疑文強很可能也是聽來的，文強不太可能憑空杜撰一個那麼可笑的故事，只不過文強把聽來的，改編成聽孫殿英說的。

至於蔣介石本人，非但一生不好財貨，不積私產，而且厭惡貪污。一生親自下令處決的貪官汚吏無數，怎麼會收一把盜墓盜來的寶劍呢？舉個例子，抗戰期間，何成濬擔任軍法總監，重大案件會呈蔣做最後裁決。有一次何呈了一個蔣孝方貪污案，因為案情不嚴重，所以被求處十年有期徒刑，蔣批改判死刑。後來何成濬向蔣報告蔣孝方罪不當死，可否從輕量刑，蔣曰：「他姓蔣，又是浙江奉化人，應該是我家族成員、是我家人，他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