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練習:墮胎時別說愛-張耀仁 小說家

20141028
東網電視
更多新聞短片
無論小產或墮胎,對於女人的身體都是一大負擔。圖為在戲劇節目中飾演小產的天心。
後來,才知道,不少女人都墮過胎。
A說:「墮完胎回到家裡,他問我:『還好嗎?』我很不得把手邊所有的東西砸向他!怎麼可能會好呢?我已經不完整了啊,我已經碎了,碎成一片一片你知道嗎?」
G說:「醫生說,這孩子腦袋有洞啊—說的好像在罵人一樣,我聽了非常生氣,才二個月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呢?…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無腦症』,也就是現代人懷孕經常遇到的情況,醫生說這是文明病,要我別傷心,但我還是哭了好幾夜……。」
K說:「每次都跟他說危險期,他就是不管…活該,也怪我自己沒用,不懂得反抗,但那時候實在太年輕了,根本沒想過反抗…第一次墮完麻藥退了,很痛很痛,但最痛的是再去檢查,為了確定乾不乾淨,不上麻藥直接拿工具伸到子宮裡刮…。」「時候還是用刮的,後來就改成吃藥了,可是吃藥也還是很痛,像絞抹布那樣絞著你的肚子,好像把腸子什麼的都要絞出來了,真的很痛很痛…。」
K說,最後一次墮胎時,她從診間逃出去,和她的男人在醫院走廊上大打出手,她甚至顫抖地說,知道不需要再墮胎的那次,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原來,原來我是那麼想留下孩子…。」
那些離開母體的孩子飄浮在半空中,成為透明的天使,或者不成形的物體。它們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懵懂的聆聽下一次來自母親或父親口中的激情,或者光溜溜的蜷縮在角落底,低低的、輕聲的喊著:「媽媽…」。
「媽媽!」那些曾經墮過胎的女人說,她們經常在夜闌人靜裡,聽見這樣細微的聲響,這樣,飽含了撒嬌與無助的呼聲,令她們輾轉難眠,而她們身旁的男人卻睡得像個豬頭,渾然不覺有什麼變得不同。於是她們背過身,聆聽那個窸窸窣窣的聲響,揣度著當初怎會輕易答應男人的要求?怎麼會就這麼放棄了小孩?如果孩子還在的話,是不是現在也是個活蹦亂跳的小調皮、小猶豫或者小完美?
她們震顫著,想起墮胎那一年,因為不懂得休養,導致一度歪嘴斜眼的虛弱模樣,似乎應驗了老一輩人說:「落九花。」言下之意,無論小產或墮胎,對於女人的身體都是一大負擔,彷若身上謝了九朵花。
而更令人無法忍受的是,許多年後,當別人問起他們有幾個小孩?男人只懂得眼見為憑,而女人卻始終惦記著那個緣淺的孩子。這讓她們再次回憶起情感裡的凡此種種:從陌生到認生,從青澀到苦澀,而午夜夢迴的,最使人忘不掉的仍是那一天那一刻,女人天真的相信著男人會負責,相信「給予」才是真愛的表現,殊不知,所謂愛是愛著對方而欲望,是珍惜彼此而非自己。
那些拍胸脯保證「忍得住」的男人往往是快槍手,口口聲聲說「沒問題」的男人更是往往在感情債裡有一筆。美國小說家海明威知名的短篇小說《白象似的群山》,就徹底展示了男人這樣的劣根性,不斷要求女友去墮胎:「那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注入一點空氣而已。」卻又故作瀟灑的說:「如果妳不想做,我也不會勉強,但我必須說,那手術是如此驚人的簡單。」
簡單到手術結束後,我們會像從前那樣美好。
但我們真的能像從前一樣美好嗎?
所以,就別在墮胎時說愛了,因為那意味著男女輕率的態度:男人小看了生命,女人則迫使自己陷入窘境,而無論男人或女人,都該聽聽那牆角不斷不斷傳來的,又孤單又軟甜的嗓音: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