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聲：聶隱娘的國籍爭議-Berlin 趨勢觀察員

2015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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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侯孝賢十年大作「聶隱娘」在坎城影展舉辦首映會。（美聯社）
    聶隱娘若揚威坎城，是台灣出品，還是中國台灣出品？
    影星舒淇到底是哪裡人，這件本來很簡單的事，現在卻越來越不簡單。經過這幾年，華語電影電視大多兩岸三地合作開拍，影星是台灣人、香港人、大陸人，分際越加模糊。像「武媚娘傳奇」電視劇裡，演員表出來，來自台灣、來自香港的演員，通通成了「中國台灣」與「中國香港」。這對慣於收人民幣的演職員來說，來自哪裡，好像不是很重要，收哪裡的錢，就變哪裡的人，錢有領到，國籍的事就算了，就算想爭，也爭不過。
    「舒淇大喊我來自台灣，在坎城上為台灣爭口氣」，這幾天報導畫成了一幅義憤填膺的美女烈士圖，網路世界上，來自大陸的網友們，猛攻舒淇忘恩負義，整整罵了三天還未見歇；台灣的網友，則是發出微弱的不平之鳴，台灣的演藝圈，則是完全噤聲。
    但後來發現，事情不是這樣，舒淇根本沒說過，任何關於國籍的事，而是在拍照記者會前，工作人員用筆將聶隱娘的出品地，由中國改為台灣。
    台灣的媒體吵了老半天，卻沒人去翻翻法國的報紙，0521當天法國解放報頭版頭條，標題是：〝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我們的金棕櫚獎〞，附上殺氣騰騰的舒淇臉；到了0523當天，法國世界報的文化版頭條，還是聶隱娘的舒淇。
    解放報是法國第三大的全國報紙，政治立場偏左，世界報是法國第二大的全國性報紙，立場同樣中央偏左。或許我們更應該將注意力，放在這兩大報，對於聶隱娘電影的報導。
    聶影娘的背景在唐朝，這片子的法文翻得好不好無從得知，就算翻得好，能不能具體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但我想不用替法國影劇記者擔心，一個好的影劇記者，不應該被電影語言而侷限了報導的空間。要嘛，通曉多國語言，不然，等法文字幕，或者，看圖說故事無字幕亦能感受。
    來看看法國世界報，權威記者Jacques Mandelbaum的報導摘要：
    侯孝賢是1980年代台灣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也是後來中國大陸新世代電影導演的模範，用簡單一個字說就是：電影大師。他將他那「郵票般大小」的祖國小島–那塊土地曾被強制地、痛苦地與它的母國中國分離–轉變成感傷的與政治的，且具普世價值的史詩。從《風櫃來的人》到《千禧曼波》，中間還有《童年往事》和《海上花》，他以為數可觀的傑作在現代電影史上留下自己的標記。
    在坎城觀看《刺客聶隱娘》壯麗的黑白影像的序幕，就能了解這位導演是有多令我們想念，就能立即回想起這位形式的創造者，這位美感的傳播者。所以侯孝賢以闖入他從未嘗試的劍俠片類型，來結束這段長久的缺席。人們曾預言說，每一個亞洲自重的導演都得經歷過這一段。但我們必需立即說明的是，他對這件事情的付出，是所有人當中最令人驚訝的，最具顛覆性的，最莫測高深的，也是前所未見最奢華的。
    這種美學以一種極其特殊的方式與現實敏感度保持關係，那一直是侯孝賢之所以是侯孝賢的特質，而這正好也適時提醒我們（除非我們天真的程度真的到了無知，才可能對此覺得訝異），他與政治現實也保持了極其特殊的關係。在暴力與愛情之間，國家的意志與感情之間，相異性與同源同種之間，某種台灣往中國回饋的關係，正以這種極為強烈的方式在影片中迴盪著。
    再來看看法國解放報，對聶隱娘的吹捧，更是到了不惜警告評審的地步！
    看到他如今從一個混亂的製作困境中脫困–拍攝歷時好幾年，總計似乎超過15個月，斷斷續續地在台北的攝影棚、中國外圍（內蒙古與湖北的鄉村）─一整個平靜的美，只能用令人無法置信與人煙飄渺來形容。
    在這部影片中，靠著那些必需以快速度的武打動作來完成的功夫場面，和女主角聶隱娘以匕首比畫的攻擊場面（多麼令人驚異的舒淇），它變得更加容易騷動人心。影片因此變成是一種介於一場復仇的靈敏跳躍式編舞，與驚懾人心且帶有鴉片熾熱氣味的超長時間鏡頭的混合體，這其中還摻雜著喧嘩與寂靜，粗暴的凶殺與長時間的冥想。
    每一個場景、每一個鏡頭都因它簡潔的外表與難以被理解而變得神魂顛倒，但，這正是影片的力量之所在。那些樹木與身體，那些刺繡與雲煙裊繞，那些鏡子與窪地，彼此交換著它們的養分，幻化為既強烈又永恆的奇蹟與末日。有某種官能享樂的成分在虛構中遊走，我們是那麼樣地愉悅以致於希望它千萬不要停下來，希望它也可以是我們血液的一部分，可以將它吸納進來，而不是只能乾巴巴地崇拜它。
    我們因此頓悟到，假使《刺客聶隱娘》沒得獎，或許，我們說得更清楚一點，假如它沒得到金棕櫚獎！我們將刺刀出鞘，加上火把，而評審們就得各自去尋找逃生出口，因為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這次坎城影展，聶隱娘要摘下桂冠，得要能從環伺的強敵中脫穎而出，其中，凱特布蘭琪主演，同性主題的卡蘿，在題材上有優勢，因為適逢愛爾蘭這天主教國家將同性婚姻公投合法，這是聶隱娘必須面對的勁敵中的勁敵。法國記者們的文章力量有多大，我們不得而知，坎城影展會不會因為記者露骨的吹捧而左右評審的結果，也不是百分百能打包票。侯孝賢在法國坎城，若能俯視十字大道，拿下金棕櫚獎，大陸的新聞標題，台灣的新聞標題，會是怎麼處理國籍問題，應該，想像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