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觀點:1989年6月4日之前和之後 ? 北京 台北 巴黎-李天鐸 國安評論員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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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事件,流亡和回不了家,是最痛苦的真實,也是做為一個政府,懲罰人民最烙痛的傷記!。(中時電子報,圖片取自creaders)
2016年6月4日,台北:晚報標題「六四別成兩岸難言之隠」,這份報導用了頭版頭條,加上A3話題全版,解説蔡英文發表在臉書上的文章「緩解九二困境」,報導中將馬英九、蔡英文在過去歷年對於六四發表談話重點,列表對比。
在記者全部報導中,有一段話寫的真好,讓我感慨,也讓我願意掀開這27年前最深沈的記憶:「當總統和不當總統,對六四竟有天差地別的兩樣情,這可吊詭極了!」。
這段文字是個小場景,對於媒體記者來說,會能夠這樣思考,可真不容易啊!
幕前、幕後、人前、人後、真相、謊言、燭光、坦克、學生、軍人、老人、北京、台北、香港、流亡、黃鳥、巴黎、花都⋯⋯。
每個人都曾經被震撼,那樣的場景,迫使每個人都在參與,站在不同的位置,高度、角色上,説著不同的話,風涼話容易,真心話很難,想要方方面面真真實實去面對?更難。
那段期間,在巴黎,最直接的接觸,生活,思考,很難想像那麼多衝擊,矛盾,複雜的交織心情,自己是怎麼揑拿走出來的。
六四事件發生後,法國密特朗總統的夫人,特別指示成立「愛麗絲小組」,專司營救中國大陸當時知名、曝光,有受到逮捕危險的民運人士。
最多時候超過100多名民運人士,被匯集送到法國巴黎,多少人!多麼興奮?來到全世界自由民主的燈塔、聖地「法國、巴黎」,但是:「你會講法文嗎?」,「妳會搭乘地鐵嗎?」。
你已經來到了自由民主的聖地,你還將如何追求民主?來到了巴黎,還要繼續反對中國政府嗎?
要抗議共產制度嗎?在陌生的城市裏,你要對誰說話?你要怎麼生活?過日子?你要到哪裡才能找得到一碗香噴噴的米飯?
夜裡在當時的巴黎,把台大陳之藩教授寫的「失根的蘭花」,反覆讀著他的失落、孤寂,想起流亡在美國,當時頭號的台獨人物「許信良」,是為什麼要千方百計,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去突破封鎖,只為了回到台灣,自己的家鄉,然後呢?成就了今天的民進黨。
「流亡和回不了家,是最痛苦的真實,也是做為一個政府,懲罰人民最烙痛的傷記!」。
1989年天安門事件發生時,我正在國家安全幹部研究班受訓,還沒有畢業派赴法國接任組長的命令已經發佈,由於密特朗總統夫人的特別關懷,巴黎成為中國民主運動和自由支持行動的燈塔。
殊不知道這樣的行動和表面:光鮮亮麗新聞媒體報導的背後,要累死多少接待單位和情報人員?他們要先就每個人的背景、經歷、學業、家庭背景做基本資料,卻也無法證實真?假?可性度?
再根據個人意願調查做進一步安排,最大的困難是生活、語言障礙和完全無從選擇必須的接受。
你已經離開所有熟悉的人、事、地、物,處在包括膚色、語言,處處完全不同的他鄕異地,你得到最大的殊榮是:「你、妳已經自由了!」。
全世界目光聚焦、關注在民主聖地:「巴黎」,世人關心的重點在於:「你們這一群,所謂中國自由民主的菁英份子,能夠做什麼?」。
一波波的人潮陸續抵達;年輕「國殤」寫作者:蘇曉康、遠志明,體改所的嚴家其老師帶著夫人高皋,陳一諮,程曉農,詩人老木,記者徐剛、祖慰,四通公司的萬潤南、曹務奇、殷克(他們帶著大批珠寶逃亡),吾爾開希(痞子),包括後來抵達的劉賓雁,方勵之,柴玲,封從德,懷德,閻淮和打出「為愛奔天涯」不甘寂寞的范曾⋯當時還有最多聚集在巴黎的是華文媒體新聞界,以及嗅著味道趕來湊熱鬧的政治人物。
檯面上:光鮮亮麗,充滿崇高理想,滿口自由民主的一群人。
檯面下:縱橫交錯為生活,要權力,拼角力,爭搶資源的戲碼一幕幕上演著,直到1989年9月22日,第一屆「民主中國陣線」在巴黎第一大學成立大會上,由萬潤南當選第一任主席後,我在報回國內的資料中,明確指出:在萬潤南當選為民陣主席後,這個組織的前途、未來,已經宣告「結束」了,「人」決定了所有的事情。
在我們派駐法國代表處的主管會議上,龔代表把所有民運人士,工作、接洽的窗口,指定給我,我瞭解那份離開家鄉,茫然、失落、孤獨、寂寞和無從排解的心情,不需要檯面上的光鮮,站在中國人的立場,我們不伸手?誰來幫忙幫助他們呢?
更有趣的是;法國的情報單位,我的合作夥伴「海外安全局」負責從香港、澳門各地,把民運人士接到法國,入境後所有清查、安置工作,由「國土監視局」接手。
重要的是;化了這麼多人力、精神、預算經費,收獲了什麼?不能說什麼一點都搞不清楚吧?在他們內部各為其主,爭執不下的時候,海外局副局長說:「你們到台灣代表處,找一位李先生吧!」,心急如焚的國土局警官,當天下午直奔代表處,要求會晤,我在未獲通知安排下,請門房要求他留下名片,另候安排,因為未獲得「照會」,等副局長辦公室主任親自來電說明後,我們每週相約見面一次,雙方分別安排不同的法式,中式餐廳做為工作交換場所,最重要的是,對絕大部份的民運人士做了最大的幫助和妥善的安置。
這也是後來宋心濂局長來訪時,國土監視局長安排出最高規格接待的原因。
轉眼民運27年了,在我離開巴黎前,只做了一件事,把我家裡一張楓木大桌,送給嚴家其老師,因為他們家最重要的傢具是張不平的桌子,桌腳墊著瓶蓋,我們送上彼此永恆的祝福,不論天涯海角。
這些年我偶爾會想起:當年北京天安門廣場的處理?如果不是這樣?會怎樣?就像許多現場的人,分別會有不同的説法,也成就了未來不同的命運,如果不是六四發生?在當時全世界都在抵制中國時,只有台商以直接行動進入大陸市場,奠定後來經濟成長的基礎,站在當時工作的立場,我常在想:如果我們不幫忙?誰來幫助他們?
這樣的心理,絶對不同於政治人物,在不同時間,不同的說詞,在那樣一件那麼重大的殤事發生後,如果我們能夠少一點政治,多點人性,以蒼生為念,每個人在自己崗位上,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別忘記,在你用一根指頭對別人指指點點時,另外四根手指頭,始於指向自己,在真正生活的領域中,為什麼我們一直想要從別人的眼光中,得到對自己的肯定呢?
27年了,站在人性、同理心的角落上檢視過去和未來,我們對自己還是抱有希望的,這是27年來第一次對六四寫下一點心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