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存想：陳水扁的罪與罰-莊豐嘉 返鄉特派員
2016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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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應該做的就是把握良機，真誠面對上述的問題，才能說服大眾，究竟陳水扁的司法判決是如何的政治性，又該如何避免陳水扁所曾犯過的錯誤。（資料圖片）
高雄市長陳菊八日在議會公開表態，指前總統陳水扁雖然是法律的問題，也是政治的問題，為了台灣社會和諧，希望好好處理陳水扁的問題，也希望新政府在適當的時機特赦陳水扁。這段談話顯示，陳水扁問題最終還是要由民進黨自己來解決。
陳水扁涉及貪污案之所以至今仍在民間和政黨之間引起如此多的爭議，其實有兩個主要因素，一個是馬英九政府下的偵辦及司法判決，政治鑿痕斑斑，留下陳水扁支持者政治動員的空間。二是陳水扁妻子吳淑珍在偵辦過程中被揭露所謂收受政治獻金過程中搬錢洗錢之醜態，令人厭惡，完全顛覆民進黨長期自我宣揚的清廉勤政印象。
在司法與政治道德兩種糾葛之間，無論政黨或民間，各執所偏，以致社會在扁案中，缺乏法制及價值的對話，無能釐清貪污問題的根源及法律所能及的界線之所在，更未能回應社會對清廉的高度要求，該如何解決。
就司法而言，陳水扁遭到司法偵辦及判刑一事，早已超越司法的層次，完全是一個從情治體系發起的細膩政治鬥爭。最早轟傳一時國務機要費案，最後陳水扁無罪定讞，現在有誰還記得？事實上，國民黨要的只是陳水扁坐牢，報復這位讓國民黨在台灣首度下野的政敵，因此只要能定罪，用什麼案件並不重要。
然而讓陳水扁坐牢的龍潭案，姑不論證人辜仲諒有無做偽證，此一動用整個國家機器，以案養案，宛如八爪章魚般找出來入扁於罪的案件，卻是立基於承審法官蔡守訓的一個心證，他變更以往「法定職權說」見解，改以「實質影響力」來認定陳前總統的職權範圍，進而認定陳前總統的行為構成貪污罪。
這項實質影響力說，動搖了台灣以往採行「職務上的行為」做為客觀判決的依據。也就是說，法官以後幾乎可以任意界定，國家刑罰權的範圍不再明確，最終讓貪污罪變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政爭工具。
此一為了陳水扁案而改變的判決依據，卻在國民黨籍的行政院副秘書長林益世貪汙案又轉彎。雖然兩案承審法官不同，但在政治對待上採行兩種不同司法標準，教綠營支持者豈能服氣？難怪司法公信力直直落，也讓尋求特赦陳水扁的勢力有了更理直氣壯的理由。
然而，盡管政治鑿痕斑斑，一位曾經位居總統高位的陳水扁，最後落得以最低標準的法律行為來自我辯護，卻是一件情何以堪的事情。綠營支持者聲援陳水扁的勢力看似浩大，但痛恨陳水扁者雖沉默卻也不在少數。他們並非從違法與否的角度看待陳水扁，而是因更高之道德層面而油然生起的厭惡之情。
陳水扁是民進黨內創黨以來最沉痛的一個結疤。陳水扁有如英雄戲史詩般的將民進黨帶進執政的舞台，卻又讓民進黨陷入不堪承受的恥辱當中。原因全在陳水扁家族毫無顧忌的大筆接受政治獻金和用來洗錢，並且申報不實。
扁嫂吳淑珍和元大馬家億來億去的搬錢，是個事實。選舉剩餘款匯到海外也是事實。雖然陳水扁說他不知情，但吳淑珍接受四方朝貢，早已是圈內人共知的事實。
美國公營電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節目《Planet Money》，日前邀來兩名曾參與當年調查陳水扁海外洗錢案的美國官員，還原扁家如何利用境外空殼公司、透過四層關卡，持有紐約曼哈頓高級公寓的過程。這向披露，無意間再度掀起當年令人十分不堪的記憶。
民進黨一直無法面對這個問題，以致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原因在很多人也是某種形式的共犯，這也是為什麼阿扁女兒陳幸妤敢怒斥民進黨「哪個人選舉沒拿我爸錢！」的原因。
對民進黨支持者而言，陳水扁同時兼具神與魔的特性。阿扁的選舉能力，黨內至今一片讚服，但他家族對金錢貪戀無度的結果，也像魔鬼誘惑般摧毀一個政黨的清白甚至差一點失去東山再起的能力。
李敖曾引用美國哲人愛默生講的一句話：所有的英雄最後都令人討厭。李敖接著說：「愛默生漏講了另外一句話，是我幫他補充的，就是：所有的狗熊最後都是混蛋。」他用這句話批評尚未被起訴前的陳水扁，可以說不幸預言了陳水扁後來的處境。
或許溫習2008年8月14日的場景，會更讓人沉澱，從而歸零思考特赦陳水扁的問題。當天，卸任不久的前總統陳水扁召開記者會表示：「我曾經做了法律所不許可的事，從市長到總統選舉，四次選舉，有關競選經費申報不實，敬向全國人民深深的道歉。」而理由是，面對政黨競爭的不公平，他有義務與責任，用選舉剩餘款來挹注黨跟候選人。
陳水扁也說，「今年年初，太太吳淑珍首度坦承，選舉剩餘款，她有部份匯流在海外，沒有讓我知道。她說，要預留我卸任總統之後，來做為其他公共使用，我得知之後，決定全部要移做國際外交或公共用途。」
陳水扁的政治評價和司法問題，如今看來，可以說全部濃縮在當年這一場記者會的聲明裡了。
從陳水扁卸任後被關，再到民進黨重新執政的時刻，陳水扁的罪與罰，其實不難分辨釐清：司法獨立和執政價值更應該同時被拿出來檢驗。
陳菊此時提出希望蔡英文政府在適當時機給予阿扁特赦，民進黨應該做的就是把握良機，真誠面對上述的問題，才能說服大眾，究竟陳水扁的司法判決是如何的政治性，又該如何避免陳水扁所曾犯過的錯誤。這樣的特赦，才具有帶動台灣民主向前行的指標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