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硬起來:《屍速列車》教我們的事-張耀仁 社會觀察家

2016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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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導演要思考的是:該怎麼做,才能與心目中那最初勾動自己的影像相提並論?(電影屍速列車圖片)
二十多年前,當莉香對著完治大喊:「那你告訴我,究竟該怎樣才不會喜歡上你啊?」那一刻,我們實在太年輕了,眼淚一下子流到下巴,鼻涕同樣順便,那時候心底大喊著:「馬的完治!你這個大白癡!」結果沒想到,多年以後,我們也變成了白癡,癡傻的投入「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明明對方愛你愛到慘死,偏偏我們就是犯賤愛著那個永遠不可能珍惜我們的傢伙,愛你的那個人沒有不好,只是硬是比起你愛的人少了一點什麼,於是我們衝撞、我們乞憐、甚至我們苦苦相逼,最終搞得自己一身狼狽,而對方像個晉惠帝的說:「欸啊,沒有白飯,你可以吃肉粥吶。」
那一刻,我們深深著迷於日劇,縱使未嘗談過戀愛,我們的心底也早早放了一個長假,我們甚至在《愛在聖誕節》再次墜入當年的悸動,唯獨那時候我們已然遍體鱗傷,對於所有的情感細節皆已了然於心,於是我們笑著電視台的墮落,也笑自己怎麼變得那麼不純粹了呢?
然而又過了十年,《冬季戀歌》赫然出現,那時的我們正陷在情感的進退維谷裡,往前,不可能再好了,往後,愛都生了根,想想我們的床上上演過那麼多的動作戲、武俠片乃至愛情劇,當我們以為人生或許就是如此之際,沒想到那瀕死的情愛再度被勾起,於是乎,我們一頭熱的栽進了韓劇的環抱裡,像個移情別戀的孩子,像那些初嘗情愛的孩子,不知分寸、不知節制、不明所以,拚命燃燒著情愛。
然而比較令人困惑的是,當韓劇取代了日劇幾乎成為亞洲新霸主,韓國電影在台灣其實一直未嘗受到更大的注目,直到最近的這部《屍速列車》。事實上,稍早之前一月分上映的《奪命頭條》,透過一樁烏龍新聞衍生而來的殺人案,揉和了偵探、懸疑、血腥、爆笑以及新聞倫理……那時候在京華城看試片時,我驚嘆著這部戲的張力遠遠超乎《驚爆焦點》,如果說《驚爆焦點》只是翻轉教育的典型教材,那《奪命頭條》就是帶領學生參與製作的實踐教學。
其實還有好多影片,看得出來這幾年韓國電影所下的苦功,尤其是以好萊塢作為目標的編導功力,相較台灣一窩蜂的「小清新」或「史詩般」的歷史劇,韓國電影電影產業鍊的圓熟與市場,從其電影類型來看已遠超乎台灣的規模。這樣講當然很結果論,然而電影這個行業正是這麼殘酷,除非你成功了,否則誰願意管你奮鬥過成多辛苦呢?
試想一下,當2008年《海角七號》襲捲全台時,我們彷彿看到了在地的情感與娛樂的巧妙結合,等於說看國片不再背負著好沉重的教育意義,有病啊,我他媽工作累個半死,還要進電影院聽你說教說個沒完,那我幹嘛不繼續在公司裡加班,起碼還有冷氣可以吹,到了夜晚時說不定還可以聽見那最神祕的隔間傳來神祕的聲音……國片這幾年的起起伏伏,說穿了還是歸結到最本質的事物:為什麼我們無法說一個完善的故事?想想看文化部或新聞局在那裡搞什麼劇本獎、故事大綱,問題是光有劇本卻沒有拍攝的資金,或者要搞個資金又機機車車、沒完沒了,這樣的例子我們看得還不夠多嗎?
說來說去,整體產業的故事生產力、執行力,乃至觀眾取向的評估力,都是有待商榷的。也當然,不是說光有電影人在那裡說故事就能搞定收工的,作為公部門的政府如何看待電影產業,這也是非常的關鍵詞,說真的,我們真的好想扭斷新聞局公務員的頭(髮),叫他們醒醒,尤其叫那些長官醒醒,不要老是要看什麼題旨恢宏的電影,馬的,像《屍速列車》這樣的電影有什麼恢宏題旨嗎?得了吧,人性不見得是要附加在歷史才能被彰顯的,因為歷史是人創造的啊,同理,要談人性也不一定要像大愛,喪屍加上親情加上密室殺人,最終提煉而來的人性還不夠讓人動容嗎?
台灣的電影輔導金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為什麼評審委員不能是商業片的大導們呢?老是找什麼電影系的教授、專家學者,煩不煩啊?什麼人會去當教授你還不清楚嗎?要是教授那麼行的話,那就去當導演不就好了嗎,拜託,成天要被學生氣個半死,又要被那些有的沒的浪費時間的評鑑搞到頭痛,然後一輩子不會有人記得你寫過什麼論文,這樣的人生會比電影精彩嗎?
也當然,我們也可以捫心自問:台灣有真正賣座的電影導演嗎?或者換個問法:他的經驗法則還能實踐嗎?就像那些每次在文學獎裡出沒的評審,他們到底寫過什麼作品啊?憑什麼對人說三道四的呢?
《屍速列車》的成功,有一部分當然必須歸功於導演深諳好萊塢電影的閱讀法則,所以才有影評指出「源於歐美,重塑於韓國」,但不是說有規則就能複製的,否則不就每一部電影都大賣座了嗎?電影之所以那麼迷人,不正是它如此自由嗎?一如創作之所以令人奮不顧身,也是因為創作如此多元。
文化部或新聞局的人如果硬要把無關緊要的題旨套在導演的身上,那就像給孫悟空下了金箍咒,說真的,幹嘛領個錢一定要有題旨啊?就以文學獎來說,真正被記住的首獎有幾篇?拜託,這麼多年也就只有五篇不到吧,所以,幹嘛一定要限制題旨呢?更何況名為「優良」的劇本獎、電影獎?去死吧!從來只聽過優秀,沒有人在講優良的,只有吃豬肉才需要優良吧,問題拍電影是在賣豬肉嗎?那你當導演是什麼?
其實我也不喜歡一些評論該該叫什麼韓國能、台灣為什麼不能?或者,看看韓國想想台灣?想屁啊,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情,拍出來的電影本來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啊,否則這世上的電影不就只剩下一種了嗎?台灣的導演當然要看看國外作品的,但犯不著妄自菲薄,說的難聽點,大家只是欠栽培而已!不過要奢求人家栽培,還不如自己先培養自己,小成本也有小成本的拍法,《猜火車》難道是大成本製作嗎?更別提《四百擊》了。
無論如何,《屍速列車》開創的也許是韓國片也有能力與好萊塢並駕其驅,而台灣導演要思考的是:該怎麼做,才不負電影之神所託付的才情與命運?才能與心目中那最初勾動自己的影像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