暐瀚觀點：賴和的「自冉花」-黃暐瀚 政治記者
2017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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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冉，沒有自由，賴和的「自由花」，變成了「自冉花」。徒留「自冉」，徒呼負負。（總統府圖片）
1919年秋天，台灣現代文學之父賴和，寫下他此生最具代表性的詩作「自由花」。一百年過去，我們現在突然發現，賴和當年寫的，其實不是「自由花」，應該是「自冉花」才對。
今年（雞年）的總統春聯，寫上了「自自冉冉、歡喜新春」，這「自冉」到底甚麼意思？一開始，沒人看懂。
深入追究之後才知道，原來今年的總統春聯題字，是參考台灣文學之父賴和全集「漢詩卷、上」中的「乙卯元旦書懷」。
書中寫到：「自自冉冉幸福身，歡歡喜喜過新春」。
總統府節錄了這段句子，請新銳書法家林佳穎寫成了春聯，這就是「自自冉冉」的由來。
問題是，「自自冉冉」到底甚麼意思？
拿出當年賴和的原稿一看才發現，當年賴和老師所寫的，很可能是「自自由由幸福身」。但因為賴和下筆的慣性，「由」字右下角兩筆特別突出，所以乍看下，的確有點像是「冉」字。出版文集時校對失誤，印成了「自冉」，連帶使得16年後的總統春聯，也跟著變成「自自冉冉」了。
原本不可能、也不應該發生的錯誤，竟猶如「國王的新衣」，接連發生。
當年文集付梓，疏於校對，這是第一個錯；後來總統府決定選文，包含工作人員與書法老師在內，一堆人看著「自冉」而不覺有異，硬是下筆，還大量印出，這是第二個錯。最後第三個錯，則是當台灣文學界紛紛出面質疑，應是「自由」，而非「自冉」的時候，賴和老師的長孫，居然還出面幫先人「解釋」，說「自冉」就是台語發音的「自然」，外界不懂，根本錯評。
賴和不懂漢語？
由於這篇「乙卯元旦書懷」，是賴和老師於1915年所寫。許多人主張日治時代的賴和，那裡會講中文？他的詩句應該要用客語或閩南語來念，才是原音。而台語的「自冉」，發音有點像「自然」，所以應是「自冉」無誤。
事實上，雖然賴和老師才一出生，隔年就進入日治時代（1894年），但他從小到私塾接受漢文教育，後來還在「小逸堂」學習漢文經典，熟讀四書五經，怎麼可能「不懂漢語」？網友們一味只想換算時間，自行推估，主觀認為一個在日治時代成長的人，不可能會在1915年寫出「漢語發音」的文句，實為謬誤。
該用閩南語或客語發音才對？
賴和老師雖是客家人，卻不懂客家話（曾多次自述），詩作自然不會以客語發音；而閩南語中的「冉」諧音「染」，與「然」的閩南語發音完全不同，又如何將「自冉」連結成「自然」？而且以當年賴和老師的漢語造詣，他若想寫「自自然然」，就直寫「自自然然」，何須借「冉」字來用？
賴和的「冉」跟「由」，是怎麼寫的？
翻開賴和老師的所有文稿，曾出現「冉」跟「由」的詩句，除了「乙卯元旦書懷」之外，有1919年的「自由花」，以及「輕舟冉冉出基隆」等詩文。這些出自老師親筆的文稿，一經比對，就可以清楚分辨，賴和寫「冉」，跟賴和寫「由」，到底有什麼不同？
簡單的說，漢語世界中根本沒有使用「自冉」語句的前例，唯一的「旁證」，只有「賴和全集」裡的那一行字。問題是，這套文集2000年才付梓，賴和老師本人根本沒有看過，當然也就無法親自糾錯。這次的「連環錯誤」雖扯，但畢竟並非蔡英文總統本人的錯，題字的人，也不是蔡總統。簡單的「用字」問題，因為牽扯上了政治，竟變成了信仰之戰，誰都不讓誰。
「啊你是懂賴和喔？人家的長孫都說是自冉沒錯了」！
真要這麼說，沒辦法，那就「自自冉冉」吧！
從此之後，只有自冉，沒有自由，賴和的「自由花」，變成了「自冉花」。徒留「自冉」，徒呼負負。
暐瀚 2017-1-2 de 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