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摩香港馬圈半生緣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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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摩亞坐在敞開的窗前，手肘擱在檯上，雙手穩握著望遠鏡，從高處觀察一匹賽駒朝著他的方向奔馳。他右手隨意拿下眼鏡，左手握住秒錶並一邊打錶計時。該匹閹馬往左方疾馳而去，跑到賽道的右轉彎位時，馬蹄揚起一陣陣灰濛濛的泥塵。
約翰摩亞正身處沙田烽火台一樓的慣常位置。自1985年起，幾乎每天早上都能在該處看到他的身影。從那個有利的位置上，約翰摩亞可以直接看到泥地跑道末段直路的情況。他曾在那裏向策騎員發出過無數次指示，也曾見證「美麗傳承」的霸氣橫溢，以及「步步友」那可愛的日常操練姿態。此外，約翰摩亞也會在那裏接待來賓。每年12月，當海外騎師和馬匹來港時，這裏都會擠滿他的訪客、老朋友和販馬代理。
他的觀操流程多年來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會先把單車停泊在內欄旁邊，從前籃拿出一個皮製文件夾，並會從車把上解下一個黑色收納包。之後他會橫過草地跑道，走上狹窄的樓梯，去到自己熟悉的位置，然後打開那個收納包，取出望遠鏡、筆和秒錶。
約翰摩亞說：「這跟我開始從練時的裝備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現在還有這部手機，但我依然會用秒錶。我可能是這裏唯一還會自己為馬匹計時的人，因為我想馬上知道馬匹操練時間。當我回到馬房檢視馬兒時，便早已知道牠們的表現。我毋須等待官方公佈牠們於晨操時造出的時間。」
他把秒錶數碼顯示屏上的數字，抄寫到置放在文件夾左側的紙上。
韋達說：「他是個工作狂，而且整潔成癖。」十三屆冠軍騎師韋達現已棄騎從練，他在設廄前，曾仔細觀察及跟隨約翰摩亞工作以便取經。「但最重要的是，他擅於把握時機，尤其是角逐大賽的時候。他能夠在適當的時間讓馬匹達至巔峰狀態，並在陣上大放異彩。」
五十二年前的一個早上，年僅十八歲的約翰摩亞首度踏足馬場，為馬匹打錶計時。他自此在馬壇平步青雲，更攀上頂峰，成為全港最著名的練馬師、七屆冠軍練馬師及本地的大賽專家，訓練過多匹冠軍佳駟，也是歷來贏得最多頭馬和獎金的香港練馬師。
然而，到了7月15日，約翰摩亞在港從練的日子將告一段落，年屆七十歲的他須按馬會規定退休。他自香港賽馬於1971年轉為職業化的數個月前起，一直投身於香港賽馬，稍後他將帶上自己的招牌狩獵裝、巴拿馬草帽和金句，啟程前往悉尼的玫瑰崗馬場。那裏距離蘭域馬場不遠，而約翰摩亞的傳奇，就從蘭域一輛陳舊的露營車展開。
偶然成為練馬師
騎馬是約翰摩亞成長過程中的主要活動，他說：「這大概可追溯到我一歲半或兩歲第一次騎上馬背的時候。」他兒時曾跟弟弟摩加利在家裡騎小馬互相比賽，初嚐賽馬滋味，表現甚佳。
約翰摩亞的父親佐治摩亞從騎時為全球最優秀騎師之一，曾榮膺澳洲冠軍騎師，以「偉大」來形容他絕不為過。佐治摩亞在家鄉澳洲，以至英國、法國和美國均極具名氣，並贏得不少獎金。他與多位馬壇名人息息相關，如Aly Khan王子、Alec Head、湯美史密夫及Tulloch、Noel Murless和Jim Joel。Jim Joel名下由Noel Murless訓練的佳駟「皇宮」（Royal Palace），便是在佐治摩亞主策下勝出葉森打吡。澳洲著名騎師Garnet Bougoure，則是佐治摩亞妹妹Margaret的丈夫。
比約翰摩亞小兩歲的摩加利十五歲時便跟隨練馬大師Alec Head學藝，朝著精英騎師的道路進發。但當時仍在悉尼克蘭布魯克中學就讀的約翰摩亞，幾乎一星期七日都忙著打板球和欖球，無暇參與通常於下午舉行的賽馬賽事。
他說：「當時我也是校內步槍學會的會長，是否難以置信？」他曾以步槍在Yarraman Park育馬場內射到一隻袋鼠，佐治摩亞其後於1968年將該育馬場售予Mitchell家族。約翰摩亞把那打獵得來的袋鼠皮加以利用，裝飾他當時的愛車。那是一輛白色的Mini Cooper S，配以紅色座椅，但機件有一點小毛病。那台車對他之後的人生轉變，佔有一個重要角色。
「我很喜歡那台Cooper S，所以我將袋鼠皮用於車內的儀錶板和排檔桿上。」他笑著回憶道。
約翰摩亞憶述，他曾於一間股票經紀行工作，在該時期某個星期五的深夜，他的Cooper S引發了他與父親的一場衝突。
他說：「當晚我在爸爸臥室下方的兩車位車庫內，無法關掉汽車引擎。我才剛裝上新的阻風門線，便遇上麻煩，不得不跳下車，掀開引擎蓋，鬆開卡在油門上的阻風門線。」
「我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甚麼；爸爸已在前門等著我。他跟我說：『兒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減輕體重和在第二天策騎，下了多少功夫？我要你跟我到馬場學習。』於是，我便開始在蘭域馬場一輛老舊的木製露營車上，與湯美史密夫一同工作。」
約翰摩亞至今還記得那弧形的車頂和簡陋的車廂，裏面有幾個座位和一個層架。
他續說：「我們會望出車外，當馬匹過來時，湯美史密夫和其他練馬師便會發出指示。爸爸給了我一個秒錶；我從未試過給馬匹打錶計時，也未曾到過馬場。他跟我說：『兒子，這是秒錶，當馬匹跑到半哩處，便要開始計時。』爸爸當時策騎馬匹晨操，而我就在露營車內負責計時！」
約翰摩亞的人生及職業生涯均反映出及早把握機遇及新趨勢的重要性。譬如說1971年春天，他輾轉經法國及新加坡抵港後，隨即意識到香港或可讓他大展拳腳。父親佐治摩亞認識當時馬會首席董事的兄弟，為他謀得騎師牌照，他在本港最後一個業餘馬季的最後數個月開始從騎，之後作為職業騎師留港繼續事業。
「我當時住在九龍區一個二百呎的小單位。」他憶述當年與前騎師蘭尼每天清早一同乘搭嘩啦嘩啦水上的士，橫渡顛簸的維港到馬場工作。
「首個香港職業馬季開始前，蘭尼獲邀來港策騎，其他騎師還有甘保頓、易仕及伊諾，再加上一些業餘好手，例如麥大衛及麥美倫兄弟亦策騎了一至兩個馬季。」
當時佐治摩亞正籌備在法國尚蒂伊設廄，為美國馬主Nelson Bunker-Hunt效力，而在他的計劃中需要長子幫忙，大摩因此坐飛機赴美出席賽事。不過，約翰摩亞滿心滿腦子都是香港，遂拒絕了父親的提議，並重返亞洲。
摩加利其後亦抵港，而在尚蒂伊練馬的計劃於1972年告吹後，佐治摩亞也移師香港，一家人住在鄰近跑馬地馬場的一所公寓內。一代名將佐治摩亞以練馬師身分加入剛轉職業化的香港馬壇，聘任幼子為馬房騎師，長子則為其馬房作最重要支援。摩加利同時活躍於澳洲及歐洲，在不少大賽中立功。大摩說：「我比較像是父親的主要策騎員。」
父親的安排無礙大摩勝出頭馬，他在1971年3月至1976/1977年度馬季結束期間共出賽三百零四次，二十三次奪冠，首匹頭馬為Connetable。香港賽馬轉為職業化後，首個馬季僅舉行了二百五十八場賽事，而在大摩最後一季從騎時，賽事數目已增加至四百一十一場。
約翰摩亞周遊列國並持續學習，向愛爾蘭練馬師彭達嘉、澳洲練馬師哥連希斯及美國練馬師韋定咸等行內翹楚學藝，汲取寶貴經驗。
他說：「美國在餵飼賽駒方面的做法值得學習。我努力為父親於馬匹飼料方面下功夫，將重點放在營養上，包括一向採用的燕麥、玉米及大小麥。除穀物外，韋定咸還將一些重要元素加入飼料。時至今日，我仍留著一本小筆記簿，當中記錄了一切，包括他賽前餵馬的方法及次數。我將這些通通寫在筆記簿中，並保存至今。」